正文 第8章 百姓之難(2 / 3)

李雄明以為自己沒有打中,慌亂地朝後麵跑,這時他恰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把自己的後背賣給了對方。鬼子越追越近,李雄明已經感到自己脖子後麵好像有把利刃砍了過來,這時路邊的一具屍體把李雄明絆倒了。李雄明身子一矮,鬼子的馬刀恰好砍空了。

鬼子馬上功夫非常老道,砍空之後絲毫不亂,撥轉馬頭又朝李雄明衝了過去。此時的李雄明已經被嚇得腿都軟了,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來,但腳上好像踩了棉花一般,怎麼也站不起來。

戰馬越衝越近,此時那匹忠誠的戰馬幾乎快要耗盡最後一點力氣,但還是堅持著朝前衝。而馬上的日軍騎手半邊身子已經被馬血染紅了。

這匹戰馬已經跟隨他五年了,就像自己的親兄弟一樣,而現在眼看著這匹拚了命也要衝鋒的戰馬。那個日軍騎手在想,這就是武士道精神啊,精神永遠是第一位的。所以他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砍殺這個打傷他的戰馬的中國人。

戰馬每衝一步都從鼻腔大口地呼著血沫,劇烈地奔跑,心髒像是水泵一樣將鮮血泵到脖子的傷口處噴出來。這匹戰馬正是在武士道的愚忠下,一步步地奔向死亡……

衝到最後幾步,戰馬速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騎手猛地拉起馬韁。戰馬發出長長的嘶鳴聲,昂起了身子,那個騎手躍馬揚刀,刀鋒在夜色中劃出一抹明亮。

時間沉寂了下來。

幾年後,李雄明總是洋洋得意地講述這一幕。當時他躺在地上,鬼子的騎手即將用馬蹄踩死他的時候,他本能地將步槍一頂。刺刀深深地刺進了馬身,負痛的馬一聲嘶鳴疾步狂奔起來,帶著他身上的騎手一路狂奔。最後戰馬兩處失血,猛地一栽,騎手跟著一頭栽了過去,摔倒在地上,然後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李雄明當時本來已經被嚇得腿都發軟了,但沒想到誤打誤撞地重傷了鬼子的戰馬,此時他的魂魄又回來了。他起身衝向那個鬼子,然後把那個鬼子壓在地上,從身後摸出手榴彈,用上麵的鐵頭猛砸鬼子的後腦勺。

這時的李雄明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這種癲狂來自於剛才生死一線的強烈刺激。他瘋子一樣地猛砸那人的後腦勺,似乎砸得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和生命無關的物體一般。鮮血和腦漿從砸塌了的大簷帽破口湧了出來,但李雄明沒有停下來,還是一下一下地猛砸。

“老李,你他媽瘋了,夠了,他已經隔兒屁了。”黃老歪從後麵把李雄明抱開。

狂躁下的李雄明身子一扭,手榴彈就要往黃老歪頭上砸,但他很快認出了是黃老歪。

“操你姥姥,我是你兄弟,你也打啊。”

李雄明渾身發抖地喘著粗氣,上半身和臉上到處都是紅紅白白的鮮血和腦漿。他慢慢地癱軟地坐倒在地上,仿佛身邊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了。

孫寒看著眼裏,但他很理解李雄明的失態,很多看上去凶悍的人都有他很軟弱的一麵。隻有當自己的性命如同懸著的一根細絲線那樣,看上去似乎隨便一扯就會斷掉,那時的人本能的反應就是這樣。

生命,最寶貴的東西。

當曆史長河的一幕幕白駒過隙的瞬間被解剖的時候,有人傲立於風起雲湧之時,有人倉皇逃竄於百姓的眼淚之中。

孫寒相信,像李雄明這樣胡子出身的軍人,腦子也許沒有什麼國家不國家的東西。孫寒更加清楚,他就是個普通當兵的,為了混碗飯吃,但骨子裏麵那種血性卻絲毫不亞於李雄明,甚至還遠遠地超過他。李雄明為什麼要衝出來拚命,就是因為老百姓被人欺負了,就這麼簡單。

“媽的,老子不跑了,”孫寒瞬間覺得血呼呼地朝臉上湧。

但張福海覺得自己的長官有點拔強眼子(注,方言,意為說狂話、大話),大部隊都已經撤退了,就排裏這幾個兵不可能幹得過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