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我醒來的第四天。
清早有丫鬟送湯藥和長裙來。那身藍錦嵌紗的長裙是昨晚滄靖同我說好的,今日我們“找回憶”的穿戴。顏色、款狀都極佳。
我喝過藥,開心地扯起裙子在身上打量,卻發現側腰處有一道豁口,斷口處很齊整,明顯是人為的。那丫鬟見此目光中有一閃而過的得意。經過昨日偷聽到的話語,我已知道府上的下人對我不善,忍氣吞聲一再縱容絕非我的性格。
我一臉不悅,將衣服置在地上一頓踐踏,見那丫鬟麵露驚惶後,淩厲逼視道:“好大膽的丫頭!滄靖親自費心思給我選的新服你也敢損壞!日子過得太子在了嗎!”
事跡很明顯,如何狡辯都會無力。滄靖對我的重視人人皆知,又怎會在事證麵前聽信一個丫頭的辯詞。
她見狡辯蒼白,紅著眼眶一個勁地認錯,求我別計較。嚷的我心煩了便遣了她退下。暗自思忖著,滄靖與蓮心之間到底有何牽絆,府上的人為何又如此支持蓮心。
“藍兒,你看這瓷瓶這樣紋飾可好?”滄靖刻畫半天後,將泥坯推至我麵前。我對青瓷有著極為濃烈的喜愛,即使失掉記憶也仍記得這樣的感覺。
“頸口加些魚藻紋就更好了。”
“頸口再加些魚藻紋吧。”
我與一旁的蓮心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遇此情景,我們三人兩兩對視,不禁都笑了。
滄靖說,我受傷失憶之前就愛極了青瓷,尤其是喜歡細頸口帶魚藻紋的。他問我可是想起什麼來了。我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說話做事隻是按感覺,而記憶卻仍是空空的。見滄靖俊美的臉上掠過幾縷失望的神色,我抽出帕子替他試去了額角細密的汗珠,暖暖一笑。
你的好我一直看在眼裏,而今我也在努力的將心向你靠近,即使想不起又有什麼關係?
滄靖還帶我去了南湖。他說我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除了燒瓷,大概最常來的地方就是這裏了。鍾靈毓秀,碧水浩淼,確實是個好地方。
正直春寒料峭,頂著頭頂單薄的暖意坐在船頭,迎著涼風,著實愜意,扯著嘴角就唱出歌來。
調子仿佛就在嘴邊,一張口便唱出來,卻在記憶裏尋不得半點痕跡,輕快而纏綿,全不似在這地方平日聽到的韻律。
聲停,餘音繞。滄靖含笑望我,一臉讚賞。隻是,我忽略了那其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與倉惶。
被他盯得有些難為情,我起身說去拿些點心後,進了船艙。船頭風大,坐久了便有幾分冷意,我加了件單衣端了碟桂花酥向外走,卻在艙口撞見一幕。
蓮心自後給滄靖加了件披風,滄靖回過頭看到來人是蓮心後淡然一笑,我看得出那神情裏有淺淺的失望,他大概料想那是我吧。蓮心報之一笑,對他說,她會想起來的。溫和而善良。
我見此情境止了步,幾分羞愧。自己口口聲聲說要努力去愛滄靖,卻在涼風中隻知道為自己加衣裳。再看蓮心,她衣衫單薄卻還先想著滄靖,想來府上下人都看好他們二人也不無道理。現在這般走出去很是難堪,我趕忙退了單衣,偽裝成歡快揚笑地走到船頭,將點心給二人分食。內心卻不免悵惘。
不知覺間已見殘陽。今日玩的似乎很盡興,但我這歡快中總有些強顏歡笑的成分,因為,我竟無論如何都砌不成一顆愛他的心。
傍晚回府的時候天已然很涼了,滄靖早早地便把衣衫脫下披在我身上。他將我送至房門口,我看他微微透青的唇色,暖暖道一句,“今兒玩累了,記得回去好好休息。”
看他溢笑地轉身離去,漸暗的背影看得我幾分感傷。
醒來已經五日了,頭腦依舊空空。
有丫鬟早早地便把湯藥送來,仍是精致的青瓷碗。
這次來的丫鬟不是前幾日一直服侍我的那個,聽說之前那個,昨日被滄靖罰提百桶水,累的至今還沒緩過勁來。今天來的這個丫鬟雖說不很熱情但很周到。想來昨丫鬟剪壞衣服的事我雖沒說滄靖也還是知道了,溫和如他也終是選擇了殺一儆百,體罰得竟那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