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叉子代表一個交接點?”
特列霍夫點點頭。
“這是山的南麓,更多,是二十到三十個。”
斯季瓦明白了,簡單的一張紙幣上,竟然是一個反政府組織的動向圖。他接著翻看了其他兩張紙幣,上麵的記號同第一張大同小異,幾張紙幣組成了一個動態係列圖。
“這僅僅是一個動向圖。說明他們厲兵秣馬,活動頻繁。”特列霍夫說,“當然,我們還有其他來源的情報互相印證。”
“為什麼?為俄羅斯部隊提供進攻的情報嗎?如果我們掌握這些情況,為什麼采取行動呢?”斯季瓦問。
“不會這麼簡單。這些情報在一般時期僅僅是一個監控數據,因為這裏的武裝組織已經存在了不少年頭,他們與當地的聯邦軍隊和其他組織有著複雜的聯係。這跟你聽到的電視新聞不一樣。因為那裏的地緣現實與當地傳統的緣故,有時候,我們需要默認他們的存在,不去清理這塊山地。不過,在一些敏感的時期,我們需要對這些力量采取嚴厲的行動和監控,而且,我們必須維持這些眼線的存在,保證他們的安全。這裏,”他指著那幾個山上的叉子說,“就是兩國邊界上最為敏感的地區,境外勢力會從這兒滲透過來。有了這些眼線佐證,我們操控這些對手就容易多了,可以一網打盡,也可以放長線釣大魚,最重要的是抓好時機。這些武裝的曆史十分複雜,你會慢慢了解的。這也是問題的特殊性所在--那是俄羅斯武裝的一個特殊的地帶,如果不是真空地帶的話。在最好的時期,卡斯特拉共和國的邊防部隊有時會收編他們。但是,這些戰士有著自己的傳統,這就是當地的特殊現象,他們跟大山另一側的反叛勢力有著共同的東西,同樣的曆史背景。如果內部問題激化的話,他們很容易同俄羅斯的真正敵人達成一致。這幾天那兒的情況有些反常,過於活躍,這甚至影響了我們的信息傳遞,連埋藏最深的線人也不出現了。這就是我為什麼急於見到格爾穆特。果不其然。看來,那裏的反政府組織要有行動了,我們必須把主要精力投向那兒。”
斯季瓦的觀念中,山地的反叛組織一直是政府部隊全力追剿的目標,讓他無法立刻理解的是,既然已經清楚這些武裝的具體位置,為什麼聯邦軍隊不去一舉全殲他們?事情顯然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簡單。特列霍夫讓他看到的,是事情的另一麵,也讓他逐漸了解到一個非常地區軍政局麵的複雜性。斯季瓦等著聽長官說下去,但是特列霍夫就此沉默下來,再開口時話題已經跑到別處去了。
“地上的一切還難不倒我們,可一旦到了地下,我們這點兒本事,恐怕就施展不開了。斯季瓦,你聽說過弗拉迪斯拉夫·希爾諾夫吧?”
斯季瓦搖了搖頭,等著上司說下去。
“難怪,你那個年紀的人,大概不會聽說過他。希爾諾夫是蘇聯時期家喻戶曉的人物。不過,就算我們那茬人,真正了解他曆史的人也不多。他太隱秘了。但是,你搜搜你的俄羅斯地理引擎的話,還能找到一座用他的名字命名的橋,‘希爾諾夫卡大橋’,就在葉尼塞河支流上的一座橋。他後來參與的設計都沒有留名,因為那些設計都是絕密,隻有代號。”
“這個希爾諾夫,他死了?”斯季瓦問。
特列霍夫點點頭。
“我們需要調查這個案子?他的死跟卡格拉有關吧?”斯季瓦推測道。
特列霍夫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不把一個案子當成案子,去激活它,還原它,那麼所有的謀殺就都是自然死亡了。不,我現在還沒有證據認為希爾諾夫的死事出有因,但它大有質詢之處,再說,已經有人覺得它不同尋常了。一個老人壽終正寢,看來是最理所當然的了,何況他已經八十五歲。我查到了希爾諾夫最近一次的醫療檔案,那是上周。他的身體一切正常,正常得像個小夥子,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整個冬天他還去冰湖上釣魚呢,卻在某一天早上死在了床上,周圍沒有一個人……”特列霍夫站起來,把幾張一千盧布的鈔票留在桌上,“走吧,斯季瓦,我還要回去研究一下蘇聯建築史,不能再耽擱了。”
盧什卡納小城的清晨十分特別,從監控中心的辦公室向外望去,北方一覽無餘的森林中,一團霧氣正在從暗藍色的林梢緩慢上升,那是密林深處生命漸漸蘇醒的信號,在積雪尚存的幽深之處,春天的氣息已經十分濃鬱。特列霍夫覺得,這裏的黑夜已經開始變短,雖然在冬季的幾個月份中,這裏的黑夜比莫斯科城要長上幾秒。三月,地球的北半球進入了一個回暖的航程,這種差別雖然很難覺察,但想象中的一台坐標精準的地球儀會不自覺地在他眼前呈現這種映像。幾個月來他一直潛心研究自己的那套數據操作係統,這台想象的地球儀一直在他的腦子裏不停地旋轉,讓他對實際的地理空間有了一種全方位、高縱深的思考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