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再次放亮,斯季瓦用兩手支撐著井沿,狂喘息了幾口,警覺地提防著可能的襲擊。
瓦拉姆果然已經逃之夭夭。
等到斯季瓦爬出洞口,四下察看一遍,才搞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
洞口右邊十幾步遠的樹叢中有一片壓倒的樹枝,瓦拉姆,這個全副武裝的巨人,現在仰麵朝天橫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斯季瓦朝他的脖頸摸去,溫熱的脖頸沒有了脈動,一個深深的刀口橫在那裏,血從這裏流出來,染紅他身下的一大片雜草。
有人在瓦拉姆蓋住洞口的時候襲擊了他,這個老練的殺手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
他的背囊也不翼而飛。
斯季瓦迅速爬到身後最高的那塊岩石上,朝山腰望去。一個身穿黑色運動衣、戴著黑簷帽的人影正在向山腳下移動著,手裏提著瓦拉姆的背囊,不時回望著這裏,他也看到了斯季瓦。
斯季瓦舉槍瞄準。不,他無法打中了,這種九毫米口徑手槍的有效射程不過五十米,殺手已經遠遠逃出了這個範圍。
這個人是誰?他的目標是挖掘物,還是挖掘者?
他一定是知道那囊中物的價值的,但既然可以輕取寶物,何必再下毒手?他是否一直在跟著自己,知曉他的每一步行蹤?
可憐的瓦拉姆,即使你通神弄鬼,也還是失算了。你雖罪大當死,但我卻不希望你死。至少不是現在。
時值正午,太陽卻已杳無蹤影,天空中大朵的烏雲預示著惡劣的天象。
雖然“腰帶”近在咫尺,但一道深壑橫在麵前,必須下山,繞到另一側重新攀登。山上就要下一場暴雨,待在這裏隻能造成更大的延誤。斯季瓦把登山的工具帶在身上,那些帶不走的,就先藏在旁邊的雜草叢中,然後去處置那個死人。瓦拉姆像睡著了一般,臉上的安詳和坦然,是斯季瓦兩天來未曾見過的表情。
也許你已經同自己的欲念和解了?也許,經曆了這一切,你獲得了最高的滿足?
不,你不能死在這裏,這裏太重要,不能暴露這個重要的開掘地。
斯季瓦使出全身力氣,把瓦拉姆拉上自己的肩背,一步步沿著陡峭的斜坡地往山下移動。
一道閃電夾雜著巨大的雨滴落下來,他已經走到了陡崖邊的隘穀之上。他不得不放棄移屍行動,把瓦拉姆放在一處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對不起了,瓦拉姆,先讓山神照看你一下吧,等我忙完了,再來給你挖掘像樣的墓穴。
斯季瓦迅速吊好繩索,把自己係到陡岩下。雨已經越來越大,他跌跌撞撞下了緩坡,在那條死路的隱蔽處找到瓦拉姆的越野車。
當他走得稍近一些,才終於發現這裏的玄機:越野車後麵的岩石邊還藏著一輛帶著警察標誌的SUV越野車,兩個魁實的大漢正坐在駕駛室裏,透過車窗盯著他。
瓦拉姆的車門也隨即打開,一個家夥從裏麵拖出一張捕熊的繩套,朝他使勁揮了過來,緊接著,後麵車裏的兩個大漢跳過來,將他塞進一個繩索捆紮成的獸籠中。
多吉克年紀四十出頭,個頭不高但身形結實、看上去像個軍人一樣孔武有力。紅臉膛上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閃著熱情和狡黠的光,筆挺的高鼻梁下,一撇小胡子朝兩邊翹起來,整個形象讓人聯想到列賓名畫裏的哥薩克。他的外表看上去像一個粗獷豪爽的山裏漢子,但他相信自己頭發下麵、兩耳之間儲藏的貨色跟上古時代的智者不相上下,一生的功績全靠施展百戰不殆的攻心法術得來的,否則他絕不會有如今稱霸一方的勢力。這會兒,他在自己的山間城堡招待他的舉辦他的春季盛會。到訪的賓客有的是來進貢上香,有的則要取兌賞金,更多則是探討時局,對卡格拉大山的“經營”做一年為期的安排。在所有的話題中,他多吉克占有絕對的話語權,任何不忠和挑釁,都會成為他的對頭,他的手腕保證這家夥度不過當年。不過,隨著多吉克的勢力不斷增強,已難得見到明目張膽的挑釁了。除了那些必須研商的正事,多吉克更喜歡看見賓朋共聚一處的場麵,不管他們是敵是友,是否相識,是否屬於同一階層。他喜歡讓所有的相識圍聚在自己周圍的感覺,在這種眾娛眾樂的混亂中,他的威信會自然抬升,就像這威信本身就來自一次次的多方混戰一樣。
多吉克是山的主人。無論卡格拉實在的和隱藏的權力,哪一方都不能忽視他的存在。他最擅長的遊戲就是在各種勢力之間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