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帶著辛捷,走出了那間辛捷曾耽在那裏十年的石室。
當辛捷走出地底,第一眼看見天光時,他的心情是無法描述的,那是一種摻和了喜悅、陌生,以及一些驚奇的情感。
梅山民指著一張放在書房裏的圍椅讓他坐下,然後笑著道:“這些年來,你覺得你在石室中所受的苦沒有白受吧?”
辛捷感激地垂下頭去,低聲說道:“這全是梅叔叔的栽培。”
梅山民笑著點頭道:“好,好,你知道就好。”他側身照了照放在桌上的銅鏡,說道:“你看我比在山穀遇見你時老得多了吧!”
辛捷望著他已斑白的頭發,起了皺紋的麵孔,那確是已和當年山穀中的書生大不相同了,於是他小心地說:“梅叔叔是老得多了,但是我看梅叔叔的身體卻比那時好多了。”
梅山民撫摸身上已是鬆散了的肌肉,愕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辛捷剛想張口回答,一時卻定住了,這問題辛捷在穀中初遇到他時,他就問過辛捷,辛捷那時確是不知,但此時辛捷和他已相處十年,辛捷除了知道他是梅叔叔之外,就一無所知了。
梅山民並未注意到他的窘態,感喟著道:“聽你所說,你的父母也是關中九豪中的人物,你可曾聽說過‘關中霸九豪,河洛唯一劍,海內尊七妙,世外有三仙’這句話?”
辛捷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梅山民道:“這也難怪你,你那時還小,就是聽到過,也早已忘記了,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關中地方是關中九豪稱霸的,河洛一帶,卻唯有一個單劍斷魂吳詔雲可說得上是第一人物,但是海內武林中人,都要尊重的,卻是七妙神君,這些都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除此之外,更有三個據說已成不壞之身的人物,武林中人隻有聽說而已,誰也沒有見過,大家都以‘世外三仙’來稱呼他們三人。”
他目光中流動著辛捷少見的光芒,像是在回憶著什麼,辛捷不敢去打擾他,隻是靜靜地聽他繼續說著:“現在關中九豪早已散夥,單劍斷魂吳詔雲,也傷在那些以武林正宗自命的小人手中,早已去世了。而昔日稱尊海內的七妙神君呢,喏,就是現在在你身前的人,就是我。”
辛捷驚異地睜大了眼睛,他從未想到過他的文弱的梅叔叔竟是如此人物。
梅山民用手輕輕拭著頷下的微須,歎道:“看來芸芸武林中,能屹立不倒的,隻有‘世外三仙’了,但我卻認為,縱然如此,但空將一身絕技,埋沒在山水之間,豈不是可惜了?”
辛捷仔細地聽著,心中湧起許多思潮,十年來的積鬱,此刻突然一湧而出,而且雄誌頓起,頗想以一身所學,立刻便在武林中一爭長短。
他心中的這些思潮,雖然很難透過他好多年來在地底石室中已凝結成冰的蒼白麵孔表現出來,但梅山民從他閃爍的眼神中,仍可看出他的心事。
於是梅山民說道:“你可知道,我將你帶到此處,除了是同情你的遭遇,助你複仇之外,最主要的還是我看出你的根骨太好,稍一琢磨,便成大器。果然你並沒有令我失望,以你現在所具的武功,足可以稱霸江湖了。從今天起,你就是第二個七妙神君,我以前尚未完成的事,你都要一一替我做好。”
他臉上閃過喜悅的笑容,說道:“從今以後,七妙神君,要重現江湖了。”
辛捷突然接受到這種奇異而興奮的任務,眼光因興奮而更閃爍了,他雖沒有太大的自信,但是他願意去闖一闖。
突然院中有一個輕微的腳步聲,那是身具輕功的人由高處落下所發出的聲音,而且是極為輕微的,但是那瞞不了在石室中十年苦練的辛捷。他一聽聲音有異,猛一提氣,身軀像一條飛著的魚一樣,從微開著的窗戶中滑了出去。
但院中一片空蕩,沒有任何人影。
他極快地在四周略一盤旋,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現象,失望地又躥回房中。
他一進房,就看見他原先所坐的椅子上,坐了另外一個人,他從窗口躥進,那人連望都沒有望一下,仍然端坐著。
他奇怪地哼了一聲,可是他隨即看出那人就是初到此處所見的侯二叔,他暗自慚愧著自己的慌張,躬身叫了聲:“侯二叔。”
侯二叔冷峻的麵容,竟似有了笑意,說道:“一別十年,賢侄果然身手不同凡響了,真是所謂一代新人換舊人了。”
辛捷想到自己雖然極快地躥了出去,但人家卻已安坐房中,不禁慚愧地低下頭去。
梅山民說道:“薑是老的辣,捷兒到底經曆太少了。”
他又向侯二叔問道:“事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