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比起福永宮更加堂皇的宮殿,倒沒有侍衛看守,就是門口分站著許多內監,想來是算內宮了。
裴少將帶著我,拾級而上,漸漸逼近景嚴宮的大門。開始有內監俯身作禮,我心內不禁有些打鼓,於是擔憂地扯了扯裴少將的衣袖,小聲說:“方才的門衛告訴我,我好像進不了這地方。”
裴少將看了看我抓著他的手,又看向我的眼睛,說道:“無妨。”
我心中稍安,便握緊了拳頭,跟著他走了進去。
一下子就看見了一個偌大的院子,此刻正站著一群人。
幾十個赤著上身的少年依次站成一排,正是那二十位準備競武的競者。而他們的周圍擁著十幾個忙碌的青衣典禦,他們有的手持潔白的方巾和各式白色針灸布包以及各樣竹簽。有的在少年們的周圍點上了淡淡的藥用熏香。還有一些典禦在一邊的桌子上準備著一碗碗藥汁,旁邊有二十個正燃的藥爐子,每一個都有一個內監大眼不眨地盯著。
我的心就在那一刻徹底停止了跳動,在看到他們飄逸的青衣時瞬間石化。這個時候,我身邊的裴少將很是讚許地說了一句:“禦醫殿的人這麼早就來了。”然後,他推了推我的肩膀,指著一個正在為一個少年號脈的老者,擲地有聲地對我說:“你爺爺在那兒呢。”
這一句話仿佛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我的心捏成了粉塵,有千萬道雷鳴在我腦海裏轟炸開來。
這算什麼?自投羅網也不是我這樣的啊!
那邊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都紛紛看了過來。
我僵硬在那裏,不敢上前。裴少將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卻仍舊十分盡責地將我朝他們那兒帶了過去。我認命地跟著他,隻是腳有點軟。
他走到爺爺麵前,頷首致禮道:“林老。”
爺爺很是親切地朝我們看來,淡笑不語。當他的眼光在我臉上一掃的時候,我連忙心虛地低下了頭,可爺爺還是避不開口,繼續診脈。
等到那個少年號完了脈,爺爺起身吩咐道:“準備給公子們檢查脾髒。”
我從桌上放著的濕帕裏取出一塊,殷勤地遞了過去,爺爺沉默一會兒還是接了過去,慢慢地開始擦拭手掌,動作間終於開了口:“玉華寺的星雲大師約你在宮裏講經麼?”
我更加汗顏了,低著頭不說話。
爺爺也沒再多說,和裴少將頷首示意後,就走到了那些光膀子的少年中去,開始伸手在他們的脾髒處按壓檢查起來。
第一個便是霍驍,他神情淡漠地站在那裏,隻是眼光斜了斜,朝我看了過來。也說不上來他是什麼意思,倒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我又不好上前解釋,隻能陪著他幹瞪眼。倒是一邊的楚瑜環胸帶笑地站在霍驍的一側,十分熱情地衝我飛眼神,算打了招呼。
半柱香後,霍驍檢查完畢,有一個內監服侍他穿上了衣服,隻是又不是早上的宮裝了,是類似軟甲的戰衣,和多日前的那套甲衣有點像,卻更加華麗而已。見他裝備了這樣的一身,猛然覺得他仿佛是了一般,不是當初那個愛裝酷的小鬼頭,而是一個俊美的年輕人。他迅速地套好最後一件衣服,然後朝我走了過來。
霍驍一剛走到我麵前,我就拉他往邊上又走了一些,先開口說:“聽我說,我今天可是寅初就到了朱雀門。沒等著你,倒遇見了楚瑜,然後他就拉我跑進宮了,我壓根兒甩不開他……”我說得正激動上,霍驍就出言打斷了我,他說:
“楚瑜和我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了?!這就好了,我還擔心你怪我害你遲到呢。”我眉開眼笑地說。
“沒有。”霍驍輕輕說。隨即又問我:“裴語恒帶你來景嚴宮的?”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持劍站立的裴少將,他原來叫裴語恒。然後又對霍驍點了點頭。
“你認識他啊?”我問。
“是。”
霍驍說了一個字,就沒下文了,我本來想知道多些的,也就打消了念頭。因為我知道霍驍嘴裏是挖不到八卦的。
“早上去了玄德宮了?”
“嗯,看了半天,以為就要開始了,沒想到挨到中午還沒個動靜,這會兒正賜宴呢,我又沒的吃,就跑出來找你了。”我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霍驍竟然笑了一下,不過轉瞬即逝,下一刻,他看著我說:“屋內有糕點,我帶你去用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