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細小的聲音,從房屋的一側響起。
我並不理會,繼續專心致誌地烤著暖爐,順便想著該如何解決“西黃”一事。
“怎麼坐到地上去了?”看似嘲笑的問話傳到了耳邊。
一個頎長的身影有些恣意地在身旁一定,隨後便是利落地盤腿坐下。
“有門不走,幹嘛跳窗?”我在暖爐前搓了搓手,然後從自己的腿邊,拿起一個滾熱的手壺扔給了身邊的人。
“怕你莊裏的大姑娘小媳婦纏著唄。”楚瑜單手捏著那個手壺,瞥了瞥嘴,道:“我手上有厚繭,火烤都沒知覺,這玩意兒沒用。”
“那你放肚子上貼著,那兒總沒繭吧。”
“我不是你,可以運功催發,用不著這些蠢物。”楚瑜將那手壺放到了我的腿上,笑了笑又道:“你怎麼知道我肚子上沒繭子啊?”
“滾。”我沒好氣地喝了一聲,低頭將手貼在了那手壺上。
氣氛靜好,屋內燭光融融圈出了一個結界,單獨停住了這個冬夜裏難得的靜謐時光。
“明日是元宵,城中有燈會,去瞧一瞧吧。”楚瑜望了過來,隨意地活動著手指上的關節,發出“哢哢”接連不斷的脆響。
我搖搖頭,道:“莊裏忙著要配藥呢。”
“這事又不用你親來,況隻去一夜,難不成沒了你,這藥還不聽配了不成!”楚瑜嗤笑道。
“不是,我們正缺著一味藥材沒法子呢,我去看燈會,誰來解這事兒啊。”我白了他一眼。
“什麼藥?我補給你!”楚瑜認真地說道。
我還是搖頭,不大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乎便從地上站了起來,大步地朝書桌的方向走去。身後的楚瑜半天不作聲的看著我,良久,他好笑道:
“連殷老頭大半身入土的人都閑雲野鶴地逍遙去了,你年紀輕輕地,是哪個筋搭錯了?!難不成真要在這兒養老了?!”
我正坐在書桌前,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箋子,捏起一隻筆,在紙上或增或減地改著藥量,淡淡地說道:“我活不到老。”
寧靜的夜,沒有一絲聲響,初初降世的雪,洋洋灑灑地親近著冰封的國土。寒意一刻重似一刻,房中的燭火恍然地一顫,某種事物微微斷裂,所謂的空間裏,生出了間隙。
“你放心,他此刻鎮守南陲,你怕什麼。”
筆尖一駐,手狠狠地一抖,豆大的墨點汙了紙麵。
思緒有如那點墨跡般,不受控製地大片勻染而開。
從宣州肅清回朝,三年來,他幾乎常年地主將在外。這或許是殷容睿的有意為之,一個明殺不得暗殺不行的人,一個明明死在眼前卻又奇跡生還的人,對自己的威脅不言而喻。當然,也更有可能是霍伯伯的良苦用心,殷容睿對他的誅心絕不會因保家衛國的功勞而消除,因為皇位的權威與天子的威信對他來說更加重要,所以礙於霍氏大族的遲疑絕不會持續太久。而在霍族的庇護有限下,遙遠的戰場自然遠比天子腳下安全。何況,一年又一年激增的軍功,或許也會讓殷容睿更加無從下手。
三年來他幾乎絕少涉足殷都,更久的以後,說不定也……
所以,我,在怕什麼?
還是怕外麵那個世界麼,那個給了我無數黑夜的世界麼?隻要清醒地走出這座山莊,踏入那座中心的城池,所有被刻意壓下的記憶都會不容忘記地跳出來,繼而瘋狂地作痛。光是想想就已經無法忍受了,根本不可能做到吧……
“你來,就是要說這個麼?”我將筆放在一邊,抬頭問他。
楚瑜看著我,也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始慢慢地走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