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寧十六年初,大殷榮章皇後薨,無子。
喪葬諸事皆畢,群臣上奏燁宗,商議複立後位,上言曰:“大將軍霍匡之女甚賢,宜立為正宮。”燁宗納之。
淳寧十七年三月,霍匡之女晉大殷皇後,號永熙,年僅十六。
至此,霍門全族盛極。
這片春日的天空下,這個無休無止的世界裏,永遠樂此不疲地進行著更替。有人可能抑鬱含恨地長眠地下,有人可能盛冠華服地永伴君王。
生命是一條百轉千回的路,最終的安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當雲邵陽看著眼前這處極其雄偉的要塞之時,他半眯著眼睛,在遼闊的草原之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又厚又高的城牆如同連綿的山巒一般地延伸在眼前,又不可預知地消失在了遠方。眼前的建築便是元烈將軍率領的殷軍駐紮之處,所見之處,均是重兵把守。
帥旗獵獵,大殷的圖騰在風中搖曳。
而他進入要塞,見到霍驍之時,他很是感喟地歎道:“霍兄弟,你我可有三四年沒見了。”
霍驍看上去沒怎麼變,大約是他從小就比別人老成一些,故而到了如今三十有五的年紀,仍舊還能讓人想起他少年時候的光景,仿佛隻要他臉上那層神情不變,他的年歲也依舊不變似的。
雲邵陽越想越感懷,等兩人相對坐下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對霍驍自嘲道:“我比你不過虛長了兩歲,卻是真見老了。”
霍驍看了看他,沒接話,隻是將一杯熱茶倒好,推到了他的跟前。
雲邵陽知道霍驍不是個能言善道的,故而也沒指望他能說出“風采依舊”的安慰,淡笑著接過茶水,喝了幾口之後,便自己把剛才的話茬給忘了。
“雲王爺過世之時,我因接見羅刹國的王子而遲來了一步,心中很是愧疚。”霍驍也飲了一口,慢慢地說了起來。
雲邵陽搖搖頭,道:“你是身係要事的人,能特地趕回來祭奠,先父就很自足了。”
霍驍放下茶杯,道:“雲王爺生前素來是很疼愛你那個小兒子的,你如今要把他送到我這兒來,隻不知雲王爺在天之靈答不答應。”
雲邵陽聞言,也跟著放下杯子,道:“霍兄弟,你肯收我那小子在麾下,是他的福氣。先父若是在世,定是願意的。”
“才十四歲,恐怕吃不了這苦。”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雲邵陽一臉堅定地說:“我那小子在殷都裏嬌縱慣了,狠該吃些苦頭,跟在你身邊,我不求他出人頭地,能磨磨性子就成。”
霍驍難得勾了勾嘴角,道:“不知你是看低了我呢,還是看低了自家小子。”
雲邵陽一愣,立馬便大笑了起來,用力地拍了拍霍驍的肩膀,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霍驍平淡地喝了口茶,道:“都親自帶了人來了,我如何駁得了你的麵子。”不過他隨即又說道:“他若是忍不了苦頭,自己跑了回去,我可不替你抓回來。”
雲邵陽一拍桌子,尤其慷慨大義地說道:“敢!若是如此,我便打折了那小子的腿,綁他回來這裏見你。”
霍驍微微動了動墨眸,嚴肅道:“腿若斷了,我是不要的。”
雲邵陽一聽,又是一陣大笑,心裏倒是奇怪起來,原在殷都那樣的繁華之地,霍驍沒學成什麼嘴上花招,小小年紀地就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沉悶模樣。反倒是在塞上這些年,開朗了不少。
雲邵陽笑了一會,想著自家小子的事有了著落,便也就願意說些家常了,“你這人也怪,這弟弟妹妹娶的娶嫁的嫁,怎麼你這做大哥的,還不成家。”
當然,怪得還不止這些。原先,霍大將軍似乎也將此事催得很緊,名門閨秀的名冊那是一撥又一撥往霍驍那兒送。可終究是無半點起色,一是霍驍執意不肯回殷都,那些千金大小姐再仰慕元烈將軍也沒有嫁到塞上的道理。二來是霍驍確實邊關事多,動輒還是要帶兵掃亂。一來二去,時光匆匆,待字閨中的好女也隻得嫁做人婦,相夫教子去了。當然,也有真心要等的烈性女子,不過,似乎是沒什麼盼頭。直至前兩年的除夕,霍驍回了一趟大將軍府後,霍大將軍便至此再也不提婚事,大有隨之任之的架勢。待次子霍馳成婚之後,對霍驍的終身大事,似乎是隻字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