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找尋一圈,也沒有找到燭台,隻好把燈籠掛到床頭,然後,告辭退出。臨到門口,他又回頭心事重重地囑咐:“伍施主,如果真聽到動靜,千萬不要出來,隻當什麼也沒有聽見。”
伍保點點頭,道:“一切悉聽小師父的安排,要不,你把燈籠拿去,天黑,好照個亮。”
青木擺擺手,退著出了房間,小心關了門。這個時候,驀然一道蛇一樣的閃電,撕裂低矮的雲層,瞬間照亮整個天地。
伍保看見青木臉色慘白,一刹間手哆嗦了一下,顯得猝不及防。跟著,一記幾乎就在頭頂的沉悶的炸雷響起,拖著長長的餘音,地麵也像被擊中似的,微微發抖。
青木顫聲嘟囔:“他們來了,今晚,他們肯定又要來,記住,伍施主,您要待在房間裏,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青木慌慌張張地關緊房門,步態踉蹌地隱沒在長長的走廊另一邊。
伍保呆立在屋裏麵,一時不太明白青木話裏的意思。
伍保躺在潮濕的席子上輾轉反側,困倦不已,一時卻難以入眠。他逃出長安時,殿前將軍宇文成都似乎並沒有用心追趕,城門口的官兵盤查也不十分積極,使他能輕鬆出城。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路上,伍保已經隱約聽到有人在傳,新皇帝繼位,伍王爺一家兩百多口,全被殺了,無人幸免。伍保忍著撕心裂肺的傷痛,快馬加鞭往南陽關趕。沒有幾天,馬累死了。舉眼遠望,哀鴻遍野,路有死骨,蕭索的鄉村竟找不到殷實的人家,上哪兒去買馬匹呢?
伍保一時又不敢進沿途的城鎮,怕有人緝拿。凡去南陽的關隘,皇帝一步步有條不紊地設卡。在下詔書讓伍雲召進京之前,嚴防有消息走漏到南陽侯的地盤之內。
其實伍保完全是多慮,新帝楊廣的聖旨,一出京城就好像不太好使喚。沒有幾個刺史、總兵把它當回事。這些聰明的地方官員,都明哲保身地坐壁觀望,心懷鬼胎地做著各自精明的打算。
一個驚人的信息瘋狂地傳播著,老皇帝是讓新皇帝害死的,新皇帝還睡了他的母後。謠言並不可怕,但所有人把它當真,那就可怕了。不管是真是假,京城局勢一時還不太明朗,新帝位置在沒有坐穩之前,各個地方主事,保持著騎牆的中立觀望態度是種必然。如果誰一不小心,站錯了隊,毫無疑問,定會招來可怕的殺頭之禍。
伍保不清楚這些,他東躲西藏地往南陽趕路,沒了馬隻好徒步日夜兼程。
他胡思亂想著,突然窗外一瀑銀光射進來,房間裏立即鍍了一層白色的柔光。伍保抬頭往外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已經停了。月亮粘貼在後殿屋脊之上的天空中,透著陰森慘淡的亮光。
屋外悄無聲息的空曠院落,有種虛敞寂寥陰風逼人的感覺。濃濃的睡意這時候終於罩在伍保的頭上,慢慢浸潤到身體裏麵。他躺在那兒,半合上雙眼。
恍惚間,隱隱有人在急促地喊叫,時遠時近,飄忽不定。而後,傳來金戈刀劍之聲,叮叮當當,不絕於耳。中間摻雜著鼎沸的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伍保驀然睜開眼,機警地坐起來,下意識地摸摸腰裏纏著的織錦。還好,它在。伍保提著大鐵錘,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走到門口,側耳傾聽著門外的聲響。
喊殺聲好像就在院裏。透過窗戶,伍保往外望去,白花花的如水月光,照出一個陳舊的院落,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真是奇怪。伍保不禁納悶,難道是自己的幻覺?他耳畔分明溢滿廝殺叫喊,而且越來越慘烈,怎麼院落裏沒有一個人影?事情顯得十分蹊蹺,不會是長安來的追兵吧,伍保想到這裏,心裏一振,掄起镔鐵大錘,吱呀一聲衝開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