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二天顧昭頂著泛青的眼睛沒精打采的去了學校，打開課本味同嚼蠟的念了一會身邊的椅子才被拉開，顧昭瞄著裴恒因為跑動而喘著粗氣的臉，突然覺得很委屈，你看那看著都幾點了，每次都掐點到，娘的成績還那麼好。“誒裴恒……”前座的女生沒等裴恒氣喘勻了就轉過來，笑得跟朵花似的，“昨兒個數學卷子上那個第十六題你寫出來沒。”裴恒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對方笑得更開心了，“那你借我看看唄，我解了一半，卡了……”顧昭一邊讀書一邊斜睨著，見裴恒沒什麼意見的就打開書包找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瞎摻合啥，扯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就蹭過去了。“那道題昨天老方上課的時候不是說過差不多的嗎？”一邊笑著一邊把數學筆記本從桌上那疊書裏麵抽出來，蔥似的手指嘩嘩的翻。
“喏喏喏，瞧著呢就在這，你肯定是卡這兒了吧，老方說了，你這樣解就做不出來——”食指在紅筆圈出的錯誤解法上硬邦邦的敲了幾下，“你得這樣解，你上課都聽了吧，回去翻翻筆記本，你肯定都記了。”女生頭一回見著顧昭笑，愣了半天，也忘了他在說什麼，應了一聲就木木的轉回去了。顧昭樂嗬嗬的收了筆記本，覺得自己破壞了裴恒的好事，舒坦得不得了。裴恒手還搭在書包搭扣上，見顧昭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還越笑越得意，烏溜溜的眼珠子越看越狡黠，忍不住湊過去，上上下下打量那張臉，瞧得顧昭直發怵，笑眯眯的開口問：“顧昭你今兒個吃槍子兒啦。”顧昭丟了個白眼，又把頭埋到語文書裏去了。顧昭自己也不知道當時幹嘛像個火藥桶似的一點就著，不對，火藥桶好歹還得人來點呢，他當時急吼吼的就自燃了，劈裏啪啦炸了人姑娘一臉，回頭想想前排姑娘何其無辜何其委屈，說不定還得覺得自己是故意奚落。顧昭悔的腸子都青了，雖然說同學以後估計也會記得高中班上有他顧昭這麼個人，可總比記恨好。在書包裏摸摸索索半天，摸出來一塊巧克力威化餅幹，戳戳前排女生的後背，頭疼的想這要怎麼開口。餘昕“誒”了一聲轉過來，就看見顧昭小狗似的趴桌上，頭頂就差沒倆耳朵耷拉著了，加上他自己本來就理虧，整個人的氣場弱弱的好不可憐，結巴了半天才試探的問了一句：“那啥……早上那事兒你沒記恨……啊不……沒怪我吧。”說著爪子往前一伸，獻寶似的把威化餅幹遞到餘昕眼皮子底下，
“我那也是關心同學，你想想萬一老方上課喊你上去解那題怎麼辦，你說是不是，誒早上跟你說了那題你都看了吧，上午可是有數學課的啊……”餘昕瞧著他那大言不慚的樣子撲哧一下就笑了，從顧昭狗爪子裏接過餅幹，笑嘻嘻地說：“真是關心我啊？就早上那會兒你那個架勢，你要是個女的我都覺得你是看不慣我跟裴恒說話護著裴恒呢，小嘴兒跟上了發條似的，咱同學三年我也沒見著你說話說這麼快，快趕上我媽數落我那速度了。”見顧昭還呆呆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姐姐不怪你啊，你也別這樣可憐巴巴的，一會你家裴恒回來的得說我欺負你了還。”餘昕也是開玩笑，說完了就轉回去了，顧昭還像隻小狗崽子似的趴那兒，身子占了裴恒半幅桌麵，麵上呆呆的，心裏亂得不得了。他本來就不太愛說話，有什麼事情先在心裏過一遍，平日裏也是乖乖順順的，基本上不太碰的到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回想了下自己從這個學期開學考成績下來以後就有事沒事的盯著裴恒，裴恒一天上了幾回廁所自己比他還清楚，每天晚上睡覺前回想數學題都得拿裴大人那張臉打背景，這就算了，今天早上自己在那摻和一腿你說那算什麼事。可是如果就憑這麼點事說自己喜歡裴恒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果自己是女孩子那他還覺得自己看人眼光怪不錯可以喜歡喜歡陶冶下情操畢竟裴大爺成績好自己有動力，可他是個男孩子，就這麼給餘昕一句玩笑話掰彎了？要死啊她，自己好心好意給她吃餅幹，她怎麼能掰彎自己呢，就對著自己這張臉這副小身板，她下得去手嗎？！餘昕正做著數學題來著，突然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嗖嗖的爬上來。顧昭沒有去想的是，如果對裴恒沒有那麼點心動，就算餘昕跟個複讀機似的天天在他耳朵邊上念“你家裴恒你家裴恒”，他也頂多一個耳刮子招呼過去順帶捎上一句“你卡帶了啊”。顧昭放著這一點不去想，像隻鴕鳥似的把餘昕捎上裴恒的列祖列宗都問候了個遍，卻總有那麼點神誌不受控製開始回憶自己對裴恒的每一分了解。夏末傍晚略顯寂寥的車站，挺拔的身影，等待公交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