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從口袋裏摸出煙,敲出一隻點上,他此刻心情沒由來的愉悅,顧昭的那一點冷靜自持對於他來說就像冬天湖麵上的薄冰,敲一敲就會碎,可冰麵下遊動的魚群比夏天更加好捕捉。
他想看顧昭與他指尖相碰時的慌亂,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這樣一個沒頭沒尾的仿佛一個動態截圖似的小動作,就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被他翻來覆去的想。
這樣來勢洶洶的渴望像是燎原的火焰,裴恒被這把火燒昏了頭腦,摸出手機,向通訊錄裏麵那個從未聯係過的號碼發去一條短信。
“我們在一起試一試,好不好。”
“我就看不慣他這樣的!”
殷仲很激動的把杯中酒仰頭一口幹淨,把酒杯重重的放在吧台上,他說這話時聲音很大,但好在酒吧此時播放的音樂很熱鬧,Nightwish的Escapist,女聲很高亢,盤旋著上升,像是有隱隱的激動要從心裏破土飛升。
殷仲此時已經將外套脫下搭在椅子上了,襯衫扣子也解開了兩顆,而顧昭依舊正襟危坐在酒吧的高腳凳上,扣子一路扣到下巴。“你曉得吧,我最討厭你這樣,好像隨時要走。”殷仲把手搭在顧昭的肩膀上,很誠懇地說。“不要一天到晚板著臉,你看那邊剛剛還有兩個姑娘對著你看,你要是像我這樣,瀟灑一點,說不定她們就過來找我們說話了。”
顧昭扳住殷仲伸過來意欲解開自己外套扣子的手,習慣性的把整整齊齊的領子袖口又攏了一遍。“現在是秋天了,會冷。”
殷仲丟過來一個白眼,自顧自的去倒酒。
顧昭掏出手機準備看時間,按亮屏幕發現有一條未讀短信。那個備注名代表的號碼一直在他手機的通訊錄裏,卻從來不會出現在最近聯係人的列表中。顧昭點進去,短信很短,他卻看了很久,屏幕黑了又被按開,他就維持著這樣僵硬的低著頭的姿勢盯著那十幾個字,屏幕上端正古板的宋體字漸漸活動起來,不遠不近的出現很久很久以前尚是少年模樣的裴恒,把語文書立起來擋住臉,側頭跟自己說話的樣子,那個時候的裴恒在那節語文課上跟自己說了什麼無關痛癢的話已經忘記了,可此刻多年前少年清涼溫和的嗓音卻從心底某塊大石底下潺潺流出,他說:“我們在一起試一試,好不好。”
“誰啊,你看了這麼久……”殷仲啜著酒湊過來。
顧昭立馬條件反射般的把手機朝下一扣,坐直了說:“沒什麼。”
無奈那備注名太短,那句話太短,顧昭一抬頭正好對上殷仲難以置信的眼神。“我不信沒什麼,給我看看!”
顧昭捏著手機往下收,殷仲撐著吧台探過大半幅身子去搶,逮住顧昭的手腕拖過來,一根根掰開手指拿出手機,飛快的按亮屏幕。顧昭悻悻的縮回高腳椅,拿了沒怎麼動過的那杯酒,心虛的小口小口啜著。
殷仲也看了半晌,再抬起頭時臉色極其難看,“他有病吧,把你當什麼了。”
顧昭端著酒杯沒看他,眼睛四處亂瞟。殷仲把手機伸到他眼睛前麵晃了晃,“快點回複他,叫他滾。”顧昭把手機接過來,嗯了一聲,瞥了一眼殷仲的臉色,又小聲說:“知道了。”
殷仲依舊是一臉信不過的表情,“你不會……還想答應他吧。”
顧昭幹巴巴的笑了兩聲,說:“怎麼會呢。”
“我操,顧昭,別說答應他,就算跟他恢複外交關係都算你犯賤!”
顧昭盯著杯子不說話,殷仲就有些著急:“你倒是說句話啊!”
顧昭被他一催也有些著急說:“我不知道啊!”
殷仲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可別忘了大三的時候他是怎麼跟你說的,他也太自信了吧,想起你了又拉過去揉一揉捏一捏,找到女朋友了就一腳踢開……”顧昭沉著臉不語,殷仲看著他的臉色,也放緩了口氣,“好歹你要仔細想一想吧,今晚也不急著跟他聯係,總要晾他那麼兩天是吧。”
顧昭點點頭,把手機收回口袋裏,端起酒杯跟殷仲的那杯碰了一下,輕輕笑起來:“我知道了,行吧。“
殷仲嘟囔著說:“這還差不多。”端起杯子晃了一下,又一幹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