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埋寄銀奸奴欺如玉 逞利口苗禿死金鍾(1)(1 / 2)

詞曰:

女心深,郎目瞎,癡兒今把情人殺。禿奴才,舌堪拔,趨奉烏龜胯下。這女娘,遭毒打,恨無涯。登鬼錄,深悔付托迂拙。

——右調《漁歌子》

話說如玉別了金鍾兒,上省鄉試去了。再說韓思敬收存著如玉四百七十兩銀子,不但晚間,連白日裏也不敢出門。一日他老婆王氏問道:“主兒家這幾百銀子,可是他下場回來就要收回去的麼?”思敬道:“他不收回去,難道與我不成?”王氏道:“你看他這幾百銀子,可以過得幾年?”思敬道:“這有什麼定規?他從今若省吃減用,再想法兒營運起來,也可以過得日子。若還在鄭三家胡混,一半年就可以精光。”王氏道:“我聽得他和個什麼金鍾兒最好,眼見的下場回來,還要去嫖。這幾兩銀子,不愁不用盡。隻是將銀子用盡了,你我該靠何人養活?如今是一個兒子,三個女兒,連你我共是六口,將來他到極窮的時候,自己還顧管不過來,你我如何存站的住?到那時該怎麼樣?你說!”思敬道:“既與他家做奴才,也隻得聽天由命罷了。”

王氏鼻子裏笑了一聲,罵道:“呆哥哥,你若到聽天由命的時候,我與你和這幾個孩子們討吃,還沒有尋下門子哩。”思敬道:“依你便怎麼?”王氏道:“依我的主見,主人不在家中,止有張華家老婆和他兒子。一個女人,一個十數歲娃子,量他兩個有什麼本領防範我們?你我可將他交與的銀子,並家中該帶的東西,收拾停妥。你買一輛車兒,再買兩個牲口,不拘那一日,三更半夜起身,或山西,或河南,尋個住處。南邊地方濕潮,我不願意去他。”思敬道:“這真是女兒的見識。連半日也走不出去,就被人家拿回來了。”

王氏“呸”的唾了一口,罵道:“沒膽氣的亡八!那尤魁難道就不是個人?坑了他萬數多銀子,他也沒有拿回他一根毛來。到隻說旱路上行走,一起一落,你我孩子們多,不如水路裏,容易做事。我還有個主意,咱們這房子背後,就是一塊空地,中間又有一個大坑。這半月來,又沒有下雨,水也漸次幹了。你不拘今晚明晚,等到四更以後,隻用一柄鐵鏟,挖一個深窟,埋在裏頭,管保神鬼不覺。此事做得太早了,有形跡;太遲了,設或主人回來,有許多掣肘。他如今才去了七八天,到十二三天後,你可於夜半上房去,將瓦弄破幾個,像個人從房上下來的情景。將你我不拘甚麼衣服,丟在房上、房下幾件。再將西邊的小窗子摘下來,放在地下;櫃上的鎖子也須扭在一邊。到天明時,然後喊叫。不但左鄰右舍信我們被盜,就是張華家女人,也沒什麼猜疑。你還得寫一個狀子,告報官府,故作張皇著急的光景,遮飾人的耳目。官府必定差人拿賊,你可先去省城,稟主人知道,看他如何舉動。將來自然無賊可拿,他勢必賣這一處房度用。那時不用咱們辭他,他養活不起,就先辭了咱們了。然後遇空兒,將銀子挖出,另尋個地方居住,豈不是子子孫孫的長算計?你看好不好?”

韓思敬蹙著眉頭道:“你說的到甚是容易,也不想想事體的歸著。主人如今隻有這幾兩銀子,還是先時的房價,此外又別無產業。四五百銀子不見了,真是財命相連。況又是一五一十交給我的,怎肯輕輕的和我罷休?就是官府審起來,也要向我問個實在下落。賊到也未必拿,隻怕先將我動起刑來,到了不得。”王氏道:“呸!臭溺貨。世上那有個賊未從拿,就先將事主動刑的道理?就算上到水盡山窮,難為我們的時候,你不拚上一夾棍,我不拚上一蛍子,就想要教兒女享福,自己飽暖麼?何況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非小孩子可比,還是招架不起一夾棍也怎的?人家還有挨七八夾棍的哩。”思敬道:“你把這夾棍,不知當什麼好吃的果子,講起七下八下來了。”王氏道:“我把話說盡了,做也由你,不做也由你。我今日預先和你說明,你若到討吃的時候,我便領上孩子們嫁人。你想著我陪著你受罪,那斷斷不能。好容易一注外財飛到手內,他還有許多的躊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