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文在送袁小北出去的時候,兩個人並排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在等電梯的時候,梁子文掏出一盒玉溪,從裏麵抽出一根,遞給袁小北。
袁小北看了看他,笑了笑,說道:“我不吸煙。”
於是,梁子文將掏出的那根玉溪煙放在了兩片嘴唇之間,然後將那包玉溪放進了口袋,再掏出打火機點燃香煙。
袁小北看著梁子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袁小北心裏也很難受,他也知道接受這件事意味著什麼,也明白梁子文現在痛苦和無奈的表情意味著什麼,但是,他還是選擇了接受。其實剛才在祁陽的辦公室裏,袁小北所說的那些話,並不是什麼冠冕堂皇的吹噓之言,袁小北不是一個喜歡說虛話的人。
他之所以接受這個任務,其實也確確實實就如他自己所說,為了男人的承諾,為了公民的義務,為了給父母帶來點物質的補償。
梁子文沒有看他,而是抬頭看著頭頂的電梯液晶屏,看著上麵不斷閃爍變化的數字,然後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像是要將剛才的鬱悶都吸進胃裏,然後讓胃液來將它們都消化掉。
許是因為吸得太用力被嗆著了,梁子文忽然猛烈地咳了起來。
袁小北看著梁子文彎著腰咳著,便用手輕輕地拍打他的背部,這樣能夠讓他好受一些。
過了一會兒,梁子文感覺到好些了,不再咳了,這時候電梯門也開了。
兩個人走進電梯間,然後關上電梯門。
梁子文吸著煙,仍舊不說話,眼睛看著那不斷閃動變化的數字,紅色的數字。
袁小北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有些沉悶,於是便主動打破沉默,說道:“子文,我……”
梁子文忽然打斷他的話,說道:“小北,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想法。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的。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並不長,但是,從我對你的感覺來看,你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你放心,在危險的地方,不隻有你一個人,還有我在。既然咱們都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要走到底,不後悔。”
說著,梁子文伸出右手,停在半空中,像是在等待著袁小北來握。
袁小北笑了笑,說道:“不後悔。”
同時伸出右手,和梁子文的右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電梯門開了,兩個人來到了一樓。
袁小北對梁子文說:“行了,不用你送了,我會找到回去的路的。”
說完,袁小北轉身向門口走去。剛走出幾步,就聽到梁子文喊道:“小北,我希望你再仔細考慮考慮。”
袁小北轉過身,對梁子文笑了笑,說道:“嗬嗬,放心吧,我不是一個貪財的人,不會為了那區區五十萬就這麼輕易地將自己的命給丟了的。但是這件事我是一定會去做的,不會有事的。”
梁子文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看著袁小北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門口。
然後他轉身走回電梯間,又回到了祁陽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的祁陽正喝著茶想著什麼,忽然看見梁子文板著臉走進來,他知道今天這件事讓梁子文感覺他做得有些過分,為了完成任務而不顧袁小北的死活。
於是,他笑著對梁子文說道:“怎麼,把他送走了?”
梁子文“嗯”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這更加讓讓祁陽感覺到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祁陽也不生氣,也不擺領導的架子,而是緩緩地站起來,然後走到梁子文的身邊,用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答應讓袁小北來趟這趟渾水。其實,我心裏也不忍——”
“那你為什麼還要答應讓他進來?”梁子文打斷了祁陽的話,反問道。
祁陽歎了口氣,說道:“我雖然不忍心讓他參與進來,但是有些事情,單憑我們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完成的。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們作為國家安全小組成員,時刻考慮的都應該是國家的安全。就像那句話所說的,沒有國,哪有家?小北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心裏十分清楚,他要求做這件事不會是為了那什麼五十萬,而是為了他的原則,他所認定的那種做人的標準。即便是我不答應他,我想他還是一樣會去做,我們想攔都攔不住,因為這不是我們要他去做的事,而是他作為一個男人對別人或者對一個不存在的亡魂已經許下的承諾。”
梁子文靜靜地聽著祁陽在那裏說著,他隻是聽著,這次他沒有打斷他的話,因為他覺得祁陽的話裏麵有些道理。雖然他和袁小北接觸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是,這些時日的接觸,也足以讓梁子文對袁小北有一個比較深入的了解。的確,正如祁陽所說,即便是今天祁陽沒有答應袁小北,袁小北還是一樣會去做這件事,為了他的做人原則,為了他的作為男人的原則。
他所認識的袁小北,就是這樣一個人。
“所以說,”祁陽接著說道,“袁小北是無論如何都會去趟這趟渾水了,預期讓他不明不白沒有身份地去趟這趟渾水,還不如我們給他一個身份,這樣,萬一不幸,萬一小北真的遇到了危險,我還可以向國家為他申請補償,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作為對他父母的補償。”
聽到“補償”兩個字,梁子文忽然覺得鼻子一陣發酸。或許是因為他和袁小北有著一樣的年紀的原因吧,雖然他的經曆不如袁小北那樣坎坷,但是,他也屬於這一代人,這一代人所承受的壓力和辛酸,他都能夠感受得到。都說生命無價,但是現在看看,人的生命不是也一樣可以以有限的鈔票來定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