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實在也難為這位朱縣令了。他怕災民哄搶糧行會招來官府鎮壓，圖添冤魂而於事無補，才隻能出此下策。為此招來不少罵名，更有禦史彈劾他官商勾結，而其中苦心與酸楚若非身在其中，他人又能體會多少？”顧八代見差役走後，歎道。
“邸報沒聽說這裏也遭災了啊？”胤禛有點吃驚。
“不是所有的災患都能直達上聽。各州各省長官會根據所轄區的受災程度和救濟能力，把不能由省府擔負的災區名單上報朝廷。新鄉由於並非是此次黃河水患最嚴重的地區，所以為在名單之列。”傅書解釋道。
“那災民果真得到妥善處置了嗎？災患是否真的已經得到緩解和抑製？”這幾天下來，胤禛早已不在相信大清國各級官吏口中的“忠君愛民、仁義道德”，所以才會有此一問；而且他也不再祈求什麼否定的答案，隻求災民糟糕的境況不要超出大家所能承受的範圍就好。
“這個縣令好算是個好官，所以情形比我們想象的要好些。隻是省道撥下的救濟款項，要想讓這個城真的‘活’起來，無疑是癡人說夢，那救濟款項光買賑濟災民的糧食都不夠。”顧八代說道。
“是不是跟城內大糧行哄抬糧價也有關？”夜子澹問。
“不錯。”顧八代歎道。
“米、麵、油、鹽、茶等物不是官府指定專營，並與商戶早已商定好了議價嗎，為何還不能控製市價？”胤禛問。
“商戶一旦取得專營權之後，官府隻在商賈定價超過議價3或5倍之上才有權取締，但依慣例，官府都是在五倍之上才取締的。現在該縣的糧價比議價隻高出了4倍，較之有些州府並不算高。隻是新鄉百姓比起洛陽、揚州、嘉興等處百姓的生活本就困窘，受災時家中財物早已被水衝得無影無蹤，莫說是這比議價高出幾倍的價錢，就是按議價買，他們也買不起啊？”顧八代無奈地說。
“賑災款雖少，官府就不能先開粥場撐一撐嗎？”胤禛又問。
“怕是已經無力可撐了。”夜子澹幽然道。
“正是夜大人所言。”顧八代應道。
“地方官可還有什麼辦法？”傅書問道。
“據說這位縣太爺不知怎麼跟官媒說的，這一陣子不僅本縣有頭有臉人家的適婚子女紛紛選取這幾個月婚嫁，就連大戶人家納妾也定在了這幾天，而且每家縣太爺都親自駕臨主婚，這一陣子我也去幫忙坐鎮了。臣等的條件隻有一個就是要求每家開設三天粥場宴請周邊百姓。”顧八代說。
“主意不錯，隻是撐不了多久啊。”方淩說道。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顧八代說。
胤禛正要再問，卻見差役匆匆進來：“啟稟大人，縣令朱放求見。”差役向顧八代稟報道。
“這——”顧八代看看傅書，見傅書微微頷首；又看向帶有病顏的夜子澹，見夜子澹也無異議，最後望向胤禛，見胤禛也無不悅，便道：“有請縣令。”
步入廳堂的縣令，一身簇新的衣裝更顯得他一臉疲憊。
“參見顧大人及眾位大人。”縣令已團團向在座的都深深一禮
“大人免禮。”顧八代見他如此，不僅微微一愣，笑問“大人，怎知他們的身份？”
“嗬嗬，卑職這官還能再卑微嗎？京城是個官都比這七品縣令大。這幾位大人能與顧大人同坐且無半點拘謹的神態，有得顧大人今日親迎，由此下官推斷，這幾位大人理應比卑職位階高。卑職當然要給各位大人行禮了。至於在座中的這位少年，下官私下打聽得知顧大人勤儉，家中並未有書童而若為大人家中晚輩隨行，大人家教甚嚴，晚輩怎可與長輩及大人同僚同坐且據上位，所以卑職推測這位一定是大人的學生四阿哥了。”
聽完著朱放的一席話，眾人不禁暗暗點頭。要說為官者有他這樣的眼力並不稀罕，難得的是他隻一眼不僅看得細、準，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又能有如此嚴謹的推理且表述有如此清晰，倒真是難得的人才。
“你既猜出我們的來頭，能否猜出我們具體的身份？”傅書笑問。
“這——下官對朝中官員知之甚少，若真要猜，隻能勉強為之，猜個大概。”
“但說無妨。”夜子澹笑道。
“那下官就鬥膽一試，如有謬誤請大人們見諒。從人手的繭子位置和坐姿，可以推斷文武職位，以及平時愛做些什麼；從臉色和氣度可以推斷健康和地位；所以方才說話的這兩位應是武職，而且在宮中第一位應比第二位官職稍高，第二位應通曉醫術且近日身體不適；”說著朱放又看向方淩：“這位隨侍在第二位大人身側的大人，按理說官階應在二位之下，但下官推測大膽推測其在私下與二位大人當並無上下之分，並與第一位大人私交尤甚，這位大人亦精通醫術和武功。而且下官推測這位大人官階之所以低於先前兩位大人，隻是因為他無心仕途或亦看破名利，否則登台拜將又有何難？三位大人應都深受皇帝信任，與四阿哥關係也不錯。官階應都在四品以上，至於前兩位大人可能更高些。”
“嗬嗬，你是如何推斷我們之間的關係，以及他二人會醫術的？”傅書問道。
“那位大人麵有病容又長途跋涉來到本縣，卻未見延請郎中。所以下官猜測大人中間必有精通醫理之人。常給人看病的人，手上繭子的位置不同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兩位大人身上都有淡淡的藥香，這種香氣並非是剛吃過藥的氣味；而能護衛四阿哥的武將必武功高強且身強體健絕非藥壇子，所以下官鬥膽推定二位大人是常年研習草藥所致。四阿哥此次岀京是密差，所以若無皇帝和四阿哥信任，事情也不會落到三位大人身上。至於猜第三位大人與您私交更好，是因為雖然方才有三位大人跟下官說話，但隻有您在與下官說話時，第三位大人眉眼中微微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