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 / 3)

夜子澹見朱放還是不自在,笑著說:“朱大人,您好福氣啊。要知道,就算我給人看診也極少有人能得我親自給他煎藥、端藥的;要想四阿哥伺候,就更難得了。願意這麼做,是因為我們敬重您,更希望您更我們當親朋摯友,如果您覺得我們配不上您,就隻管拒絕下去好了。”

“夜大人,說的是。朱放,我視你為知己,你如此推脫可是因為我是個阿哥,認為我不配做你知己嗎?”

“當然不是。咳……咳……”朱放一急,竟咳嗽了起來。

“不是最好。”說著,胤禛已將朱放扶起,而夜子澹也將藥碗遞給了方淩,拿起方淩放在桌上的傷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眉頭一皺隨即展開,不動聲色的繼續調起藥來。

方淩見夜子澹如此神情,連忙問道:“夜大人,是屬下配的藥有什麼問題嗎?”

“哦,當然不是,恰恰相反,你配的藥出乎我意外的好,簡直是無法再好了。”

“夜大人謬讚了,屬下隻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又因為粗通點醫術而已。”方淩連忙回道。

“是你太過謙了。我想即便我做,也不過如此了。”夜子澹笑道。

方淩還想再說什麼,但轉念便不再強辯,隻是躬身施禮道:“謝大人誇讚,以後還請大人多多指教。”

看著方淩給朱放喂藥,不知怎麼了,胤禛總覺得他像一個人,原來當他也像朱放這樣病著時,常有一個就像方淩這樣給他喂藥,隻不過他那時是躺在那人的懷中。也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氣息。好熟悉,也是這樣安心的感覺。

“月師傅……”胤禛低喃了一聲。

方淩眉梢微微一翹,困惑的看著胤禛。

見朱放和夜子澹也看著自己,胤禛才察覺自己失態了,又仔細端詳了方淩半響道:“對不起方大人,是我一時恍惚了。”話雖如此,胤禛卻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兩個長相相差如此之大的人,自己卻總是認錯?自己怎麼可以如此褻瀆月師傅?月師傅豐神冠絕,有如玉山謫仙,豈是他人能比。

夜子澹在胤禛錯認方淩後,就再也沒有多看方淩一眼,但他的心裏卻泛起一陣漣漪。

是夜,傅書來到方淩的房間,仔細端詳好久後,才說:“沒道理啊。你我的易容術早已是獨步武林,我們二人共同的心血,不應該有破綻啊。方淩,你像嗎?”

“我今天也看了很久,並沒有什麼破綻。我也不知道四阿哥為什麼會喊我‘月師傅’。”

“你當時在做什麼,四阿哥在做什麼?”

“我當時在給朱放喂藥,四阿哥就在身旁扶著朱放。”

“你認為四阿哥他是認出你來了,還是他對你已有所懷疑,在試探你?”

“我認為都不是。他隻是一時恍惚。”

“恍惚?他的這種恍惚,可會是害死人的。這樣你以後盡量少近距離接觸四阿哥,無論他是否認出你來,你從現在開始要更加小心了。是我大意了,不應該讓你來保護四阿哥。這次差事辦完了,你就不要再見四阿哥了。畢竟,你和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你從他繈褓中就一直跟著他,你與謝雅馨也是與他接觸最多、最依賴的人。”

“是。”方淩應道,臉上卻不覺顯出悲戚的神情。

“對不起,我這也是為了你和四阿哥好。以後我會想辦法讓你多見見鼐兒,如果能找到敏兒,我一定讓她跟著你。”

“你不必在意,我並非是怪怨。隻是如果我連在你麵前都要裝的話,我實在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如果找到敏兒也不要讓她跟著我,我也不想見鼐兒,隻要知道他好好的就行。我怕我見了他們會克製不住,露出破綻,給他們種下禍根。我從明天開始就盡量避開四阿哥,但為了避免太過刻意會顯出痕跡,我會逐漸的來。待四阿哥回宮後,我必再不見他。”

“月……我一定會把他們的消息告訴你的。”傅書情不自禁地喊出方淩原來的名字。

這一次,方淩已然再無力氣提醒傅書不能叫他“月”。他渾身的力氣就像被人一下抽幹了一樣,腳下竟一連踉蹌了兩步,直到被傅書扶住才站好。

“宮主,屬下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方淩對傅書說。

躺在床上,方淩隻覺得心肺、喉間都在隱隱作痛。當日,他從戰場的死人堆裏爬出來,他帶著滿身傷痕逃回寧雲宮暗舵,無論是刀劍斧鉞火藥炸傷,還是當年一路逃回的艱辛都不能如今晚傅書對他所說的話這般,讓他痛得連□□都已無力。當年他還有活著的念想,如今他已沒有希望。

回到房裏的傅書,也是一夜無眠。他還記得那日接到鄂鎖月死而複生消息時,自己的心情。今晚跟鄂鎖月說這些,他就已經預想到了會是這樣。可他不能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因為他不願再冒險:他寧願鄂鎖月痛苦的活著,隻要他活著就好。

這一夜,胤禛的夢裏:方淩與月師傅的影像總是重重疊疊。

桃花汛真的來了,而且比往年還來的早一些,猛一些。

雖然朱放早有準備,無奈千裏固堤,非一日之功。

堤上,瓢潑大雨。

胤禛看著朱放道:“好的不靈壞的靈,該回暖的時候不回暖,不該發水的時候卻發水。朱放,你一定是上輩子沒修好,老天爺為什麼總跟你對著幹啊?”

“不是大人沒修好,是我們縣的百姓前世積德,上天知道我們有難特意派個菩薩來。”河工上一個壯年河工,不知道胤禛是誰,竟接口道。

“哎——朱放聽見了嗎?有人說你是好官了!”胤禛喊道。

“瞧,您話說的。縣裏是不少人眼瞎,可不是每個人都眼瞎;人難免有瞎眼的時候,可不會一輩子瞎眼。”一個老人對著胤禛喊道。

胤禛一個“好”字還未出口,卻見顧師傅與朱放在前麵拉扯起來。他跑上去,就聽見顧師傅拽著朱放說:“朱大人,你不能下去。你身上有傷而且風寒尚未痊愈。要下去也是我下去。”

“怎麼了?”胤禛問。

“前麵的堤馬上就要決口了,河防營的那幫狗雜種卻不願下去,說沒人帶著,不知守哪兒。”一個河工罵道。

“百姓們都撤離了嗎?”胤禛再問。

“應該沒有。要是的話,傅大人和方淩一定會派人回來告知我們的。”夜子澹答。

從那天起,傅書好像總是帶著方淩要與自己叉開。胤禛腦子突然浮現這個念頭,但轉瞬就被眼前的局勢衝淡了。他看著河水發狠道:“告訴河防營,死守!否則淹不死他們,我也拿刀砍了他們。”

“四阿哥,他們並非都是推脫之詞,的確也要懂的人跟著下去才行,否則他們也不知把人牆排在哪兒。這幾個河工都是好樣的,是我為防萬一特意選出的幾個不怕死又知河工底細的漢子。我跟他們分成幾撥帶人下去,應該可保萬全。”朱放道。

“不行,顧師傅方才說的有理。”胤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