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朱放入獄的第五日,夜子澹親自去探監。
回來時,見四阿哥、傅書、顧八代和方淩已在屋中等他。
“朱放怎麼樣?”胤禛問。
“被打的不輕,加上連日勞累煩心,牢裏饑寒交迫,怕是撐不了幾日了。”
“他可供出什麼了?傅書問
“他那麼機靈個人,當然既不會承認向河工說謊,也不會承認知道他嶽丈的身世,更不會把攀咬我們什麼。也正是這樣才被打的遍體鱗傷。”
“他雖為官清正,但為人還算剔透,與同僚相處也算過得去。總督府就算不顧及他與四阿哥這段日子的情分,也該顧及官場體麵。除非……除非他們另有所圖。”方淩說話時雖麵向傅書,可眼神卻掃向胤禛。
“方先生,這話通透。總督府此為想必背後必有人有所圖謀,而且目標不是朱放應是四阿哥以及傅大人和我。至於這人是誰?四阿哥您應該知道吧?”顧八代冷冷道。
“不會是太子哥哥的。”胤禛反駁道。
“您能保證不是太子,可您能保證此事不是索額圖嗎?借此次機會,若隻是告您個擅自幹涉地方政務之罪,豈不真的白白便宜了您。但如果說您暗中網羅英才,邀買民心,意圖不軌,這個罪名您還能承受的起嗎?”顧八代反問胤禛。
“隻怕還不止索額圖。朱放告訴我,他會奇門遁甲、梅花易理之術以及精通水利之事,知道的人甚少而且皆為至親好友。不知為何,此次總督衙門都已提及,甚至暗示他攀咬四阿哥。說四阿哥、顧大人以河工總督之職許諾,讓他給四阿哥排擺命盤,意圖極貴之機。言下之意,怕是說四阿哥要他用巫術陷害太子以謀大位。此外,他說審案之人還暗示他,要他指證四阿哥與顧大人、傅大人以及我過從甚密,有異常理。”夜子澹說到這兒,看著傅書又道:“攀咬顧大人和您,倒也沒什麼,二位本是四阿哥師傅;隻是屬下也牽涉其中。傅大人,你我這樣的身份全部赫然在冊的話,您應該知道其中利害。而索額圖知悉朝中人員諸事並不奇怪,但知人隱私、明了我們底細,他卻未必。所以,屬下認為還有一個人,此人必然擁有一個與我們相當的情報搜羅組織且又與宮中、朝堂上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他的勢力卻不如索相或四阿哥。屬下推測是明珠。因為他現在幫著皇帝正組織暗衛。但明珠與索額圖一向不和,近些年又少涉外朝之事,一心都在內廷。更主要的是他想必早就知道大阿哥根本就沒有機會,十阿哥又年幼,他為什麼要現在幫索額圖扳倒四阿哥,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夜子澹道。
聽聞夜子澹從朱放那兒聽來的話,傅書驚出一身冷汗:他和夜子澹都是寧雲宮的人,是替皇帝監視四阿哥的人,如果他們與四阿哥被皇帝懷疑是沆瀣一氣,那以後的日子實在不敢想象。想到這兒,傅書不禁喃喃地嘟囔一句:“要是朱放在牢裏被屈打致死,我們還有脫身的機會。”
“大人……”方淩聽聞此話,連忙截住傅書,並偷偷地瞟了胤禛一眼,岔開傅書的話,提醒夜子澹道:“八阿哥雖非惠妃所生,卻也是惠妃(注:大阿哥之母)養的。”方淩提醒道。
“就算我們知道這些又有何用?皇帝未必能信?我們一起幫助朱放是不爭的事實,我們此次出京同吃同住也是事實。雖然我們所作所為從未向皇帝和外人隱瞞,甚至有些也是皇帝默許的。可皇帝要懷疑,誰有能阻止他去懷疑?除非我們有更好的辦法,讓皇帝相信我們。”顧八代說。
胤禛臉色如常,似乎並未聽見傅書方才所言,定定地盯著燭火說:“皇帝一定會相信朱放與各位大人的。”
聽到胤禛的話,在座的其他人都不禁一驚,幾乎是齊聲問道:“四阿哥,您已經有辦法了?”
“現在沒有,不過回京時一定有。顧師傅,你明日隨我去要朱放。”胤禛說完,起身告辭。
其他人也一一向傅書告辭,回房休息了。
“方淩,你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待顧八代、夜子澹走後,傅書道:“我方才的低喃是有意的。朱放再好,四阿哥也該學會麵對選擇和割舍了。我們的世界裏,善良就等於婦人之仁。如果他這樣就會誤會我,我也應該的確考慮夜子澹的建議了。”
“宮主……”
傅書揮手製止住方淩,接著道:“一個能夠做好皇帝的人不一定適合做皇帝。情深不壽,愛多傷身。我這樣想不是放棄四阿哥,是為了他好。難道你希望朱放的今天成為他的明天?朱放還有我們救,誰能救他?”
方淩聽到這兒,心中一酸:朱放雖借河工早開、擅挪河工銀子和失察使用黑錢排擺婚姻之罪及派兵保護糧行之舉,引開殺身之禍和滾滾罵名,但卻是還有他們能理解是為救難民受餓受凍之苦,免災民砸搶糧行後引來官兵鎮壓的殺身之禍和刑獄之災,更可救千萬百姓。皇帝若知詳情也必能網開一麵,得以保命。但若此舉是四阿哥做,就恐有受人以邀買人心、蓄意攻訐朝政、意圖構陷索相,妄圖儲君之口實了。如此,就算做得再好,隻要有半分逾越都會招來皇帝的無盡猜忌,從而引開無盡禍端。到那時,的確誰也救不了四阿哥。
想到此處,方淩亦點頭道:“如果不是四阿哥,請宮主要及早給他安排才好。朱放離開官場,還可返鄉回家;可四阿哥除了紫禁城,哪裏都不是他的家。”
胤禛以桃花汛即將來臨,而新鄉縣無長官,所以令地方、河工官員需代新鄉長官立下“堤在人在,堤毀人亡”的軍令狀為要挾,果然不到兩天,朱放就被放出來了。不僅如此,朱放還以戴罪之身讓暫管新鄉一縣。當然那個軍令狀後麵的署名,也就成了“朱放”。
“朱放,你還真不怕死!剛從你這一條腿還在鬼門關裏呢,你這另一條腿就迫不及待地要往裏邁啊!”胤禛來到朱放的床上,拎著他的‘軍令狀’笑道。
“您都說了我是鬼門關前的人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朱放笑道。
“哎——朱大人,您這是信不過我的醫術了?”夜子澹端藥進來,問道。
“夜大人是下官失言了,請您千萬莫怪。”朱放連忙道歉。
“算了,不跟你這個燒糊塗的人計較。”夜子澹笑道。
看見夜子澹捧著藥碗過來,胤禛道:“夜大人,我來喂藥吧。”
“四阿哥,下官自己來就行。”朱放連忙阻攔。
“你自己行嗎?”夜子澹反問道,回想起朱放被官差架回來時,高燒不退,鞭傷、棍傷弄得他體無完膚,就連雙手也被夾棍傷痕累累。所以就連那日的軍令狀的名字都是朱放被人捉著手寫上去的,上司怕他反悔,還讓人拿著他的食指按了手印。
“下官……”朱放臉色一慚。
“這樣,請夜大人扶著朱大人,卑職來喂藥吧。”方淩也端著一盒剛配好的外傷藥進來,見此情景說。
“一會兒還要上藥?”胤禛問。
“是。”方淩回道。
“這樣,我扶著朱放,你來喂藥吧。”胤禛想起自己伺候人的事做得少,一時怕幫不上忙反而添亂,便不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