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中炸裂開來,蘇牧瞪著眼睛,火紅侵染了他最後的生命。
“啊!”
蘇牧從床上坐了起來,大汗淋漓,神情驚懼。他大口地喘著氣,小心翼翼的抬起左手,指尖顫抖著朝手臂上裸露在外的肌膚碰去。
“啊!”灼痛感像尖銳的針刺一般刺激了他的神經末梢,同時也讓他回過神來。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漏了進來,細小的灰塵在小小的一汪暖黃的世界裏飛舞,輕靈地讓他心顫。床邊的實木地板上淩亂地扔了一地的酒瓶,殘留的酒液滲入地板,空氣中也似乎有著彌漫不開的酒味。
“鈴鈴鈴……”
突然,尖銳的機械音叫了起來,他神經質地朝左邊看去,眼熟的老式鬧鍾在矮幾上跳個不停。時間正好九點。
這裏是……他曾經的房間。
十年前的房間。
他抬頭看向床對麵牆壁上的藝術日曆,由黑色的鐵條和鐵圈組成的機械日曆充滿了後現代主義的,時間表示,現在是2013年1月1日。
2013年1月1日,早上九點。
蘇牧猛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直到整個肺部都抽疼了起來後才長長地吐出,像是經過了一次徹底的洗禮一般,再次睜開眼的蘇牧感受到了無比真實的世界。
他,活了下來?
他不僅活下來了……
蘇牧仍然感到難以置信,即使在經曆了末日、動亂、生死,蘇牧也不敢相信此時此刻的自己,擁有鮮活的生命,呼吸絕望前的空氣,更得到了再來一次的饋贈。
2013年1月1日,傳說中瑪雅人預言的末日沒有如期到來,全世界人對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卻不知災厄早已經開始了。
爆發的是末日,而不是開始。
蘇牧已經忘記這句話是從哪裏聽來的,但是該死的正確。其實一切早已發生,隻是未到終結之時。
小心翼翼地掀起柔軟溫暖的空調被,穿上室內拖鞋,照著久遠的記憶打開房門……
柔和的壁燈打柔了所有的棱角,空氣中還縈繞著淡淡的花香,記憶裏母親親手布置的客廳,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那麼溫暖。
蘇牧轉過頭看向靠牆的舊式黑色漆木櫃子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主人的形容從記憶中的模糊不清一下子變得清晰無比,更疼痛無比。
沒錯,就是這一天,他的父母空難去世的兩周後。
他記得再過十分鍾,律師會敲響他的家門,一張兩百萬的支票以及一份要求他承諾不會以任何形式起訴X公司的協議。
時間,以及生存的艱難讓蘇牧已經忘記了自己當時是怎樣憤怒的撕毀那份合同以及那張價值不菲的支票,甚至,他連那時絕望的滋味都已經快記不清了。
因為在往後的十年裏,更深的絕望,一種全世界共鳴的絕望讓所有的人都麻木了。
蘇牧小心地朝照片走去,緊緊地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前方,三米的距離,他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爸爸,媽……媽媽……”終於,蘇牧的指尖輕輕地觸碰到了冰冷的玻璃,他不敢移動手指,隻能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相片中人的輪廓,一種久違的名為幸福的激情像洪流一樣從心髒深處宣泄而出。
“啊啊啊啊……”蘇牧跪倒在地,在過去與現在交錯的一個時空玩笑的角落裏嚎啕大哭。他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用頭死死地撞著櫃子,聲嘶力竭恨不得哭破時空的阻隔……恨不得……
“叮咚,叮咚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打斷了蘇牧的嚎哭,他愣愣地抬起頭,看向大門,頭發淩亂,神色蒼白,但是眼神卻出奇地鎮定。
他爬起來,朝衛生間走去,用冷水衝了把臉,拿起毛巾仔細地擦拭臉上的狼狽,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地收拾外放的情緒。蘇牧知道,他需要做一個選擇。
鏡子中的人還隻是個少年,肌膚光滑緊致,卻有一雙突兀地漆黑沉寂的雙眼,疲憊、絕望和麻木,所有人類能夠擁有的負麵情緒都能在那裏找到,細嫩的眼角仿佛承受不住其中的沉重一般,緊緊地繃著,好似隨時都會斷裂一般。
蘇牧想起來,這一天他正好十八歲。
五分鍾後,門鈴還在不緊不慢地響著。
蘇牧推開大門,看見那一如記憶中的一般優雅的人。
“請進。”蘇牧打開門,扔下一句話後直接朝客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