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說,前兩天我讓他去深圳處理一件棘手的事情,可是他不願意去,他說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你分開。
我一直盯著趙宇的眼睛,他並不看我,低垂著眼簾,從他的臉上我看不出任何的破綻。他絮絮叨叨地講起他和秦生,童年的玩伴,一起上的大學,一起認識的夢芙,一起辦的公司,兩個人之中,失掉其中的任何一個,那麼他們的個人曆史都將不完整。
和我設想的一樣,趙宇果然滴水不漏。
從他的辦公室裏出來,隔壁就是秦生的辦公室,以前來找他,但卻從來沒有進來過。
他的辦公室有些淩亂,我走到他平常辦公的桌子前,桌子上擺著一個鏤空的鏡框,鏡框裏的女子我認識,清秀,恬淡,小蠻腰,那個女子是我。此刻在秦生的辦公桌上看到,心中感慨萬分。秦生,你那麼在意我,為何跟我不辭而別?有什麼隱情呢?
我轉回身,忽然發現,書櫃裏,茶幾上,甚至窗台上,到處擺著我的照片,秦生就這樣在我注視之下做事嗎?
眼淚瞬間而下。秦生。
拉開抽屜,我希望能發現有用的線索,可是抽屜裏都是一些文件,辦公用品什麼,隻有中間的抽屜,裏麵有一個小小的精致的瓶子,是一瓶香水。我認得,一生之水。我拿起來,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前調,白色小蒼蘭,中調,白百合、白牡丹。
可是,我知道秦生是從來不用香水的。我的手顫抖的有些拿不住這個小小的瓶子。
紐扣
去找北北那天,下著小雨,我沒有打傘。
北北是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服務員,短發,濃妝,細跟鞋足有七寸高,張揚著前衛與野性。看到她,我就知道,不是她。秦生的品味不會如此,他喜歡溫婉、淡雅的女人,如我。但是見到她,我還是想跟她談談,可是北北極不配合,挑釁地看我:“我和秦生隻是一夜情,盡管我喜歡他,可是他不會讓我登堂入室,娶我做他的妻。”
她的嘴角有一抹自嘲和不屑,說完這一句,扭頭就走,不再理我。我追過去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身甩了一下,我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心中有隱隱的悲涼浮上來。秦生,本不想和他的羅曼史糾纏在一起,可是他在哪兒呢?
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手心磕掉了皮,有血滲出來,身上沾滿了泥水。
忽然看見夢芙開著白色的本田,在我身邊停下來,她下了車,把我擁進懷裏。我忽然就哭了,夢芙在我的背上拍了兩下,說乖,不哭。
她帶我去了她的家裏,她的家在很遠的郊區,房子很大,裝修得很別致。夢芙幫我放了水,我在她的小浴室裏洗了澡,換上了她的衣服,她的每一件衣服都有一生之水的味道。我的心動了一下,忽然想起一句話,不問海水隻問岸,不問命運隻問人。
夢芙在我的臉頰上捏了一下,說傻丫頭,想什麼呢?我笑,你的家真漂亮。夢芙說,你也會有的。她幫我吹幹頭發,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的我們,像一對姐妹般親昵。
我抱著夢芙,盯著梳妝台上的一生之水,我的心再次動了一下。我仰起臉,看夢芙,說,我喜歡你!夢芙笑,像一朵蒼蘭。
我看著她的背影,有馥鬱的芳華,隱隱從她的身上淌出來。我赤著腳,跟在她的身後,忽然有一個硬物硌得我腳心生疼,我挪開腳,是一枚深藍色的紐扣,躺在地毯上。
美麗島
和夢芙去樓下的餐廳吃東西,夢芙興之所至,用大堂的鋼琴演奏了一首《美麗島》,她的塗了蔻丹的十個纖細手指,在鋼琴上滑行,行雲流水般的音樂傾瀉而出。忽然記起秦生,總是唱:“淚眼美麗島,為君生為爾泣。”我呆住,看著她,一直看著,這個美麗妖媚,愛示弱的女人,像個謎。
吃東西回來,夢芙打開VCD,放的仍是那首《美麗島》,音樂開得很低,環繞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我蹭到夢芙的身邊,說,今天晚上我不走了,回去也是一個人,我想和你說說話。
夢芙沉吟了一會兒說,好吧!反正趙宇去了深圳,我也是一個人,我們可以說話解悶兒。
我和夢芙趴在床上,時光悄悄地從我們身邊流走,夜就那樣猝不及防的來臨。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雨花打在玻璃上,模糊成一片。夢芙慵懶的眯縫著眼睛,跟我講從前在大學裏,趙宇,秦生,還有她,一起上學,一起郊遊,一起去圖書館,某次在圖書館裏,趙宇為了給她占座,竟然和別的同學打架,秦生為了幫趙宇也參與了打架,後被老師罰,擦了一個星期圖書館的地。
她轉回頭來看我,你是怎麼遇到秦生的,讓我們這位著名的浪子,為你收心養性?
我笑倒,秦生會為我收斂?你剛才也不是沒有看到,在街邊,我被他的舊情人弄得有多尷尬,恨不能買塊豆腐撞死。
兩個女人在一起,總會有說不完的話。後來,摟在一起漸漸睡著,看似親密,其實中間隔著千山萬水,永遠無法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