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幾步跨到碧秀跟前:“製止他,萬一引爆了呢?”
碧秀說:“已經不可能了,除非能夠代替他。”
局長說:“我去代替。”
碧秀摁住局長,自己轉身撲向香波王子,卻被古茹邱澤喇嘛擋住了。梅薩和智美也過來,用身體護住了香波王子。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香波王子。司西平措大殿鴉雀無聲。
香波王子把那管炸藥合在雙手中輕輕搓了一下,一咬牙,哧啦一下撕開了黃色油紙的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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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響,不是炸藥的爆炸,而是人群的驚叫。撕開的黃色油紙裏,不是炸藥,而是一卷偽裝成炸藥的唐卡。
香波王子長出一口氣,一卷一卷地撕開,把組成“心”形圖案的一百零八卷全部撕開,發現都是用黃色油紙偽裝成炸藥的唐卡,一百零八幅唐卡,一百零八位護法神,從左至右分別是:忿怒明王二十九眾、飲血金剛二十一眾、甘露漩明王十三眾、紅金剛亥母三十七眾、黑閻摩敵八眾。
梅薩過來幫他一卷一卷鋪在地上,不禁問道:“怎麼都是護法神?”
香波王子說:“護法神至少有兩種含義,一是威懾外道,保護佛法,二是威懾眾生,使其信服。所以它的位置一般都在前麵緊挨著被守護者。能發掘這麼多護法神,說明下麵一定就是‘七度母之門’。”
梅薩又問:“那麼下來怎麼辦?”
香波王子興奮地搓著兩手:“我也不知道。”
古茹邱澤喇嘛也意識到出現一地的護法神唐卡非同尋常,激動地大聲說:“伏藏,伏藏,馬上就是最後的伏藏倉央嘉措遺言了,起了,起了。”
立刻傳來引經師高亢洪亮的聲音:“唵--巴--紮--叭--咪--吽--”就像創世者在混沌開蒙前的宣言,以天籟般的洪亮在司西平措大殿回蕩。
來參加第七次集結的上座比丘、活佛喇嘛、僧俗官員就像聆聽佛祖釋迦牟尼的法音那樣,沉浸在如雷貫耳的莊嚴肅穆之中。很快,有人跟上了,所有在場的僧人都跟上了。交響樂般宏大的氣勢,推動著經咒的浪潮,變成了唯一的存在,讓人想不起,世界上除了經聲還有什麼。
香波王子矚望那些東方和西方的福音轉播者,仿佛看到如此輝煌的聲音對心靈的衝撞就像原子彈對山脈的轟擊。爆炸出現了,那是心的爆炸,也是心的照耀。他身後是梅薩和智美。梅薩一臉驚異和惶恐:這就是佛教?這就是倉央嘉措遺言要詛咒的佛教?
還有碧秀,一瞬間他忘了自己還負有懲罰倉央嘉措後代的使命,挺身而立,感佩地望著香波王子和誦經的僧人,禁不住張張嘴,也想跟著他們發出自己的聲音,卻發現自己不僅不會,也不配,總有一種相形見絀的感覺讓他在誦經的時候舌頭硬起來。他摸了一把那張刀斧砍鑿的臉,眼睛裏天生的凶光頓時又閃亮起來。
誦經的浪潮變得低沉而舒緩。所有人都矚望著香波王子,都把期待投向了他。他們都知道,結束了對一百零八位護法神的祈禱之後,真正的掘藏、最後的開啟就要來到了。
香波王子趴到地上,掀起了襯托著一百零八位護法神的大幅“七度母”唐卡。下麵還是一層四棱原木拚起來的木地板,清晰地顯現著一扇圓圓的焰火門,就像佛陀背景上的明慧之光,熠熠地跳躍著。
梅薩雙手抱到胸前,按壓著咚咚不已的心。智美盯著焰火門,手伸進勝魔卦囊,胡亂揣摩著。
碧秀在對麵大聲問:“知道怎麼打開嗎?”
香波王子不回答,但他是知道的,他比任何人都多看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孔雀的尾毛。不,不是尾毛,是樹結。那焰火門的一側,有一個樹結。就像孔雀尾毛一樣,一輪一輪的藍色木紋中間,是一個更藍的核。那核又像睜大的眼睛,朝著香波王子亮亮地眨巴著。最閃亮的一點是一個凸起的按鈕。
香波王子摩挲著按鈕,輕輕一摁,沒反應。再摁,還是沒反應。又摁又摁又摁,都沒有反應。他屏住呼吸思考著,突然喘口氣,蹲踞著朝後挪了挪,仔細觀察孔雀尾毛一樣的藍色樹結,一首倉央嘉措情歌自心靈深處油然而出,他唱起來:
印度東方的孔雀,
門隅深處的鸚哥,
生地各不相同,
都來拉薩會合。
唱著,香波王子從脖子上取下了鸚哥頭金鑰匙。顯然他這把祖傳的鑰匙、他的護身符,是用來開啟孔雀尾毛的。生地不同的“孔雀”和“鸚哥”已經在拉薩會合,但“孔雀”並不坦蕩直率,它顯示的是凸起的按鈕,而不是凹陷的鎖孔。按鈕是需要密碼的,也就是說,他這把鸚哥頭的金鑰匙直接開啟的還不是麵前熠熠閃爍的焰火門,而是另一個隱藏著密碼的地方。密碼,密碼,密碼,哪裏是鸚哥頭必須得到的“孔雀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