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做的效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了,太守何敞的請柬來得比意想中要早許多,李雲見到時辰差不多了,便取道去了何府,董千等人帶著一個大箱子跟隨,進何府時那領路的仆從還偷眼看了看,就連在正廳門口等候的何太守都不例外,也是不動神色的瞥了一眼。
和李雲互相見禮,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進入廳內,親衛家丁和何府的仆從則都留在外麵。落座之後,先開口的卻是何太守,隻聽他悠悠說道:
“而今天下紛擾,外有蠻夷,內有亂民,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李將軍召集義民報效朝廷,正是忠孝壯烈之舉,值得稱讚。不過以將軍之能,做個刺奸都尉未免有些屈才,本太守向朝廷推薦你出任廷臣,一展才華,將軍看如何?”
所謂廷臣是去京師長安的中央朝廷就職,對別人是天大的好事,可李雲卻萬萬不會離開根基之地,跑到皇帝王莽的眼皮子底下,何太守此時提出這個建議,無論如何,仍是不懷好意。
失望之餘,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李雲拱手道:“多謝太守大人的美意,李某才疏學淺,不堪重任,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說完心中有些莫名,這位何太守給他的感覺很矛盾,一方麵對郡府屬吏和各縣官吏的並行奸利不聞不問,完全是一副昏聵無能,閉門不問事的模樣,另一方麵卻是看出自己有悖逆的意思,時刻不忘防範,又是一副忠君體國的麵目。
“李將軍太謙虛了,既然不願那就算了。”何太守看出李雲的不滿,沉吟一下,又道:“今日請將軍前來,是想談談郡內盜賊的事情。”
李雲長吸一口氣,和這些官員溝通交流非他所擅長,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盡快進入正題,於是開口說道:“盜賊之事何太守不必擔心,李某心中有一疑問,還望何太守代為解惑。”
“哦?請講。”
“在太守大人心中,是四千萬百姓的性命重要,還是天子一人重要?”李雲沉聲問道。
何敞沒想到有此一問,愕然道:“李將軍此話怎講?”
“李某隻想知道,若在兩者之間選擇,何太守選擇哪個?”
這個選擇在君權至上的此時,很難作出判斷,孟子說,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聽上去冠冕堂皇,然而卻經不起較真,民為重,到底有多重?計量單位是什麼?用什麼秤,怎麼秤,誰來秤?恐怕孟子本人也不知道。
歸根結底,這話不過是一句漂亮話罷了,皇帝詔書上說,官吏奏章上也說,但這些話通常是說完拉倒,唯一的作用,就是撫慰一下說話人那尚且殘存的良心。
何太守張口結舌,半響後才笑著說道:“李將軍說笑了,此種選擇並不會出現!”
李雲歎息道:“我說會有四千多萬百姓死去,何太守相信嗎?”
“天下誰人不死,這有什麼奇怪的,古往今來,化為塵土的不可計數。”
“那若是在幾年之內發生的呢?”
聽到這話,何敞臉上的笑容凝結,轉瞬間便哈哈大笑,好一會兒才止住笑意,說道:“失態了,蓋因將軍說的笑話太過好笑。”
李雲冷冷地道:“何太守看李某像是在講笑話嗎?”
“這等無稽之談,將軍是從哪裏聽來的?簡直是荒謬。”
“不是聽來的,是看出來的,何太守乃飽學之士,難道看不出來嗎?”
何敞終於不再有笑意,因為他看到李雲的臉色一直都很鄭重,沒有一點兒說笑的意思,不過仍以為對方是在故作驚人之語,說道:“那何某倒要聽聽將軍的高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