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刀就像是有種奇異的魔力。
“我死活都沒有關係,但我卻絕不能讓別人認為白天羽的兒子是個說謊的懦夫!”
“我絕不能讓他死了後還受人侮辱!”
傅紅雪突也狂吼。
他的刀已出鞘。
刀鞘漆黑,刀柄漆黑,但刀光卻是雪亮的,就像是閃電。
刀光飛出,鮮血也已濺出。
血花像煙火一般,在他麵前散開。
他已看不見別的,隻能看得見血。
血豈非正象征著仇恨?
他仿佛已回到十九年前,仿佛已變成了他父親的化身!
飛濺出的血,仿佛就是梅花。
這裏就是梅花庵。
這些人就是那些已將白家滿門殺盡了的凶手刺客!
他們要他死!
他也要他們死!
沒有選擇!已不必選擇!
閃電般的刀光,匹練般的飛舞。
沒有刀與刀相擊的聲音,沒有人能架住他的刀。
隻有慘呼聲、尖叫聲、刀砍在血肉上的聲音,骨頭碎裂的聲音……每一種聲音都足以令人聽了魂飛膽碎,每一種聲音都令人忍不住要嘔吐。
但傅紅雪自己卻什麼都聽不見。
他隻能聽到一種聲音——這聲音卻是從他心裏發出來的!
“讓你的仇人全都死盡死絕,否則你也不要回來見我!”
他仿佛又已回到了那間屋子。
那屋子裏沒有別的顏色,隻有黑!
他本來就是在黑暗中長大的,他的生命中就隻有仇恨!
血是紅的,雪也是紅的!
現在白家的人血已流盡,現在已到了仇人們流血的時候!
兩旁的窗口中,有人在驚呼,有人在流淚,有人在嘔吐。
白麻衣已被染成紅的。
衝上來的人,立刻就倒了下去!
“這柄刀本不屬於人間,這是一柄來自地獄中的魔刀!”
這柄刀帶給人的,本就隻有死與不幸!
刀光過處,立刻就有一連串血肉飛濺出來!
也不知是誰在大喝:“退下去!全都退下去!留下一條命,以後再複仇!”
怒吼、驚喝、慘呼,刀砍在血肉之上,砍在骨頭之上……突然間,所有的聲音全都停止。
除了傅紅雪外,他周圍已沒有一個站著的人。
陰森森的太陽,已沒入烏雲後,連風都已停止。
開著的窗子,大多數都已緊緊關起,沒有關的窗子,隻因為有人伏在窗台上流血、嘔吐。
長街上的青石板,已被染紅。
刀也已被染紅。
傅紅雪站在血泊中,動也不動。
郭威的屍體就在他的腳下,那孩子的屍體也在他腳下。
血還在流,流入青石板的隙縫裏,流到他的腳下,染紅了他的腳。
傅紅雪似已完全麻木。他已不能動,也不想動。
突然之間,一聲霹靂自烏雲中震下,閃電照亮了大地。
傅紅雪仿佛也已被這一聲霹靂驚醒。他茫然四顧一眼,看了看腳下的屍身,又看了看手裏的刀。
他的心在收縮,胃也在收縮。
然後他突然拔起那孩子咽喉的刀,轉過身,飛奔了出去。
又一聲霹靂,暴雨傾盆而落,蒼天仿佛也不忍再看地上的這些血腥,特地下這一場暴雨,將血腥衝幹淨。
隻可惜人心裏的血腥和仇恨,卻是再大的雨也衝不走的。
傅紅雪狂奔在暴雨中。
他從來也沒有這麼樣奔跑過,他奔跑的姿態比走路更奇特。
暴雨也已將他身上的血衝幹淨了。可是這一場血戰所留下的慘痛回憶,卻將永遠留在他心裏。
他殺的人,有很多都是不該殺。他自己也知道——現在他的頭腦也已被暴雨衝得很清醒。
但當時他卻絕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什麼?隻為了這柄刀,這柄他剛從那孩子咽喉上拔下來的短刀!
那孩子若不死,這一場血戰並不是絕對不可以避免的。
傅紅雪心裏也像是有柄刀。
葉開!葉開為什麼要引起這場血戰?
前麵有個小小的客棧,傅紅雪衝進去,要了間屋子,緊緊地關上了門。
然後他就立刻開始嘔吐,不停地嘔吐。
他嘔吐的時候,身子突然痙攣,突然抽緊,他倒下去的時候,身子已縮成一團。
他就倒在自己吐出來的苦水上,身子還在不停地抽縮痙攣……他已完全沒有知覺。也許這時他反而比較幸福些——沒有知覺,豈非也沒有痛苦?
雨下得更大,小而悶的屋子,愈來愈暗,漸漸已沒有別的顏色。
隻有黑!黑暗中,窗子忽然開了,一條黑影幽靈般出現在窗外。
一聲霹靂,一道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