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其心並不知道母女在背地裏吵,也覺不到母女之間有什麼不對,他的心有時很亂,人有時麻木,他幾乎失去了對世界的感覺能力,隻覺到自己罪孽深重。那天以來,妻並沒有罵他、打他,這使他的心裏更不好受。他整天愣坐在沙發上,眼睛直著,像在看什麼,其實什麼都沒看。但是,家裏新添的一樣玲瓏剔透的玉做的大約很貴重的什麼玩意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知道那不是妻買的,妻沒這個愛好,更舍不起這個錢,但他沒去問那是怎麼回事兒。
有次下班回到家門,隔門聽到母女倆吵,他於是沒進門,踅到樓下一個去處呆了個把鍾頭,回來卻不見丈母娘了,兒子跑過來說外婆生氣回家了,再不來了。隻見客廳的地上撂著一個金戒指,那個大約很貴的玲瓏剔透的東西摔了個稀爛。妻子在臥房裏啜泣,他一進房妻子便投進他的懷裏哭。原來那玩意那金戒指是丈母娘從錢多多那裏得來的。他沒說什麼。
他理解他的妻。妻是這樣堅貞,聖潔,他呢,汙濁!他的汙濁是萬不可恕的。想想這些年他給了妻什麼?給了什麼!
妻約他散步,他點頭,跟著,不並在一起。妻走幾步,就老要停下來等他,看他,他不敢看妻。她過來牽起他的手,往前走。
如果不是親耳所聞、親自“贖領”,文芳斷不會相信自己的男人背叛了她,即便聽人說自己的丈夫和一個女孩單獨進包間,她也相信他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兒。可是……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呢?看著一向誠實的丈夫的臉,她越來越覺得疑惑,她想聽聽丈夫的解釋,可又不便舊話重提,她知道這件事情也給他造成很大的傷害。算了吧,夫妻在一起了,還用得著疑惑什麼追究什麼呢?有什麼比現在夫妻手牽著手更重要呢?她把那個疑惑推到了遺忘的角落。可是,就在那個疑惑將忘未忘之時,一個偶然的機會解開了這把鎖。
那天,文芳到趙鞋匠的攤點補鞋,趙鞋匠邊補邊和她聊上了。趙鞋匠說他兒子在某某酒家當保安,那次見到韓其心帶一個女孩進包間,那女孩他兒子認識,是張百萬先前的女友,叫麥小瑩,張百萬叫她麥麥,早不和張百萬來往了;張百萬先前是他兒子的老總,破產以後到處躲債,連他兒子的工錢都躲掉了……
“那麼在包間他們幹了什麼?”文芳問。
“不知道。我兒子說,有個服務員去送湯的時候,在門外聽到那女的氣急敗壞地說:這麼說真的隻中八千?她敲門進去,隻見兩個人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男的已經爛醉如泥,躺在沙發上閉著眼吐氣,服務員出來不久,那女的就出來了。”
那麼說他們之間沒有事兒;麥麥是衝著丈夫中獎的錢來的。這個妖精!
她可憐的丈夫!
墳頭插花(6)
夜寂寂的,她去找她的夫,一個人走進一條空空的巷裏,心驚膽寒,走著走著,猛一回頭,又見一個黑影,那黑影見她回頭,趕緊背過臉去,她驚叫一聲,跑掉了一隻鞋。回來已是夜間兩點。
這以後母親為她請來了道士,做了法,捉了“鬼”,她親見那鬼被道士劍殺了,血溶在瓷盆的水裏,殷紅殷紅的。可是一不留神,那鬼影還會出現。做了幾次法,道士投降了:這鬼太厲,另請高明吧。可是再怎麼請也都降伏不了他。
丈夫疑心那是人,說要幫她捉“鬼”,她也不知道那是鬼是人,是一個是幾個,隻知道好恐怖。可巧的是丈夫一跟她在一起,那黑影就不見了。難道真象丈夫說的,是自己精神恍惚的幻象?不會,她看得很分明。
這些天那個黑影老在心中晃動,每每獨步街頭,她都鬧不清那是人的世界還是鬼的世界。瞧街上那攢動著的,不知道是人頭還是鬼頭。她擔心自己因此鬧病,有時甚至上市場買菜,都要等夫下班回來陪著她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