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建微微一笑說:“在下也曾在京城讀過幾天書,故而相問。”
嚴子陵以敬佩的眼神望著他問:“原來申公子也在長安求過學,那我們可是學友了,隻不知公子師從何人?”
申屠建歎口氣,惋惜地說:“在下曾從師崔發學過幾天《樂》,後來父親病故,就棄學回家了。”
嚴子陵聞聽,羨慕的口氣說:“尊師現在朝中紅火的很,公子何不去找他謀個出身?”
申屠建不以為然地說:“在下對新朝所為不感興趣,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所以,也就沒了替他們賣命的想法,隻在家中做些買賣,糊口度日罷了,不知先生眼下以何為業?”
嚴子陵謙恭地說:“在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眼下遭難,隻好替人測字算命,弄幾個小錢維持生計。”
申屠建一聽測字算命,陡然來了興趣,急說:“此時閑暇,就請先生為我測個字,看看我的命該如何?”
嚴子陵推辭說:“怎麼,申公子你也信這些旁門左道之說嗎?”
申屠建認真地說:“易經所傳,必定不謬,還望先生指點迷津。”
“那我可就班門弄斧了。”嚴子陵對申屠建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俠肝義膽,便在心中暗暗盤算,如何籠絡他心。
片刻的沉思後,嚴子陵讓申屠建報了生辰八字和要測的字。申屠建未假思索,報了生辰八字和自己的名字“申屠建”讓他測卜。
嚴子陵遂微閉雙目,右手拇指輕掐中指各關節,口中念念有詞“金、木、水、火、土,甲、乙、丙、丁——”然後,高深莫測地用右手中指,在茶杯中沾了下,在桌子上寫了“申、屠、建”三個字,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逐字測譯說:“據申兄字麵看來,五行皆穩,申乃田字上下出頭,隱土,但有出頭之日,在於田野之間;屠字乃屍下者字,者字人也,人拿刀,才會殺人存屍,隱金;建乃津無水,加走之,隱水,暗指幹旱之年必走無疑。由此看來,申兄乃是以田土生財之人,恐怕要受無水之厄運,而起刀兵之鬥了。可喜生辰八字五行皆備,可補字麵欠缺。”
申屠建聽了,無不驚駭,複問道:“可有凶象?”
嚴子陵更加神秘兮兮地用茶水,將“申屠建”三個字一圈說:“天機不可泄漏,全在造化二字上,申兄今後要處處防備提刀之人。”
申屠建對嚴子陵的測字卜命,心中疑惑不已,雙手攏拳,連連致謝:“多謝先生指點,在下謹記在心。”
申屠建來時一心為施賑,興高采烈。現為防他人陷害,心神不寧。正想起身離去,紅葉端上來了酒菜,因心中不快,三杯酒下肚,已有八分醉意。害怕酒多誤事,便起身告辭,跌跌撞撞地回城去了。
申屠建祖居雲杜縣申公嶺下申家大灣,一世祖申包胥乃複興楚國第一功臣。當年伍子胥投吳滅楚,申包胥到秦庭連哭七天七夜,借得秦國兵馬,方才打敗吳國使楚國複興。待到楚王大封功臣之時,申包胥卻辭不受封,徑回故鄉雲杜縣磨石山中隱居不出,傳為美談。後來子孫們遷到離雲杜城外不遠的一處山嶺下定居,遂成申家大灣。那條山嶺也被尊稱為申公嶺,也是紀念申包胥之意。這申屠建自祖父起移居新市邑,在那裏買田置地,兼做些糧米生意,日久天長竟然發達起來,有田地百餘頃,房屋數十間,成了新市首富。其父早逝,靠母親撫養成人。其母申文氏,心地善良,每年必要拿出數百石糧米放賑,救濟南來北往的逃荒人。兩年前申母仙逝,申屠建繼母遺風,每年都要義賑施舍,少則一月,多則百日,當地百姓無不稱頌。
申屠建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倒身便睡,一覺醒來猛然想起賑災一事,便急急忙忙的走到院中,派家人牽馬套車,載著工具到紅葉客棧前的空地上搭棚、埋灶,施粥賑濟饑民。他也身手不閑,奮筆疾書寫告示:
連年天災,今又大旱,值此青黃不接之日,民眾窮困之時,申家後裔特遵祖訓,為救濟饑民施粥義賑兩月,望過往饑民前來就食。
告示貼出,一時間前來就食的饑民,天天不下百人,申屠建請了幾個幫工還忙不過來。有時,朱鮪、紅葉也前來幫忙,新市城中比平時熱鬧了許多。這一天午後,申屠建剛剛來到粥棚查看,忽聽身後有人喊叫:“申公子慈善濟民,造福天下,我新市官府理應頌德。”
申屠建回頭一看,是本城均官吳會,兩手一拱說:“吳均官請了,來找在下,有何差遣?”
吳會回禮道:“請借一步說話。”
二人一起來到紅葉客棧,找了個僻靜的座位坐下。吳會接過店小二送來的茶水,放到桌子上說:“聞聽申公子疏財義賑,司市老爺,也就是都尉大人十分高興,特差小的前來,一來致意公子以表慰勞之情,這二來嘛,還有一事相商。”
申屠建直截了當地說:“扶貧濟困,乃是人之常情,申某有些餘財能為百姓們解點難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勞司市老爺掛心?但不知司市老爺有何吩咐?還望吳均官明示。”
吳會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說:“去年司市大人剛剛到任時,命我等在市上均等穀價,我等體諒百姓困難,曾將上市的穀子全部收購。到了今年,春季欠收,夏季遭旱,百姓手中無錢,市上的糧價比去年還低。司市老爺聽說申公子義賑必定需要較多的糧米,因此托老兄來與公子商議,意欲請公子在司市府庫中購買一批糧米,既應了公子之需,也解了司市府庫糧米積壓之憂,公子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