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虎乜斜一下被酒燒紅了的三角眼,一口小瞧人的語氣,從鼻孔裏哼了一聲說:“你他娘的是誰,敢在老子麵前稱爺,不想活了你?”
王鳳不屑一顧地打賭說:“你小子甭管老子是誰,老子我也不管你小子的官大官小,酒下分高低,每人十碗,喝過我你是爺,喝不過,你就得當孫子!”
“好,有種,喝!喝!”姚虎放了翠靈,端起桌子上的酒碗就往肚裏倒,然後將空碗翻個底朝天,抹了一把嘴說,“先喝為敬,一滴不剩,幹!”
正當王鳳端起酒碗往嘴裏倒時,突然從門外闖進來一位小夥子,他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說:“且慢,這個酒由我來喝!”
姚虎不依了,指著那位小夥子破口大罵:“他娘的,狼群裏跑出兔子了,你小子人小心眼鬼著呢,想耍賴呀?老子喝了一碗了!你——”
小夥子二話不說,抓起桌子上的酒罐子,將兩人麵前的兩個大碗斟得滿滿的,然後一手一碗端起,眼不眨氣不喘地一口氣喝下去,“啪啪”地拍拍胸脯說:“我們隨州人向來不打妄語,你喝一碗,我喝兩碗,你喝一罐我喝兩罐,怎麼樣?不過,咱得有個條件,這一桌子酒菜恐怕得不少錢吧?不要緊,你要贏了,分文不讓你出。我要是勝了,對不住,這就得你破費了。”
姚虎雖然事先已與幾個衙役喝了好幾碗,剛才又和翠靈喝了一罐子,加上王鳳那一碗,就是海量也已有七分醉意了。但他殺死的鴨子嘴硬,打死的老虎架不倒,刺蝟死了照樣紮人——不服輸。他踢了一腳仍東倒西歪在桌子上的幾個衙役,抹了一把滿臉大汗,罵道:“奶奶個熊,全是他媽的廢物,看老子的!”
姚虎打腫臉充胖子,也抓起了桌上的酒罐子,仰頭就往嘴裏灌,河馬飲水般地狂飲起來,粗大的喉結一上一下咕嘟咕嘟地竄動,肚子一起一伏地逐漸漲大,渾身散發著熱騰騰的酒嗅氣味。慢慢地,吞咽的聲音小了,喉結竄動慢了,老半天才蠕動一下。酒順著嘴角,泉水般地順腮幫子,流淌在胸襟上。最後,眼看著就要倒下去的姚虎,竟然酒性大發地將沒喝完的酒罐子往地上一摔,大吼一聲:“走”!渾身汗水加酒水,如同剛從水中上岸的落湯雞,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
幾個衙役嚇得目瞪口呆,片刻清醒後,急忙向門外追去。
“哎哎哎,說好的輸了——”小夥子緊追兩步被王鳳攔住了。
王鳳一手攔住往外追趕的小夥子,一手從侍衛手裏接過來一錠銀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拍說:“別追了,這桌酒錢我出了。”
“為什麼讓你出錢?”小夥子推開他的手問。
王鳳親切地拉住他的手,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說:“你是替我打的賭啊!”
小夥子兩眼圓睜:“可我沒輸!”
王鳳兩眼明亮,且口氣溫和地說:“贏了又怎麼樣?今天你要了他一兩銀子,明天他就要回去十兩甚至百兩,你賠得起這個本嗎?我這個人是向來不做賠本買賣的。再說了,今天你在巷子深酒店要了他的錢,明天就給巷子深酒店帶來了傾家蕩產之禍!你這不是害了人家店家嗎?”
小夥子拿起桌上的銀子放到王鳳麵前,一腔當家做主的口氣說:“反正這錢不能要,就是再窮,我們也不能無緣無故地隨便要你的錢。”
“對,智兒說得對,咱不能昧良心賺黑錢。”店家看王鳳心平氣和不像是官府人,更不像壞人,這才在裏間接腔,狠心地罵了一句,“天打五雷轟的這幫狗東西,遲早要遭報應的!”
王鳳迷惑不解地望著小夥子問:“你們是——”
小夥子點了點頭,麵朝裏間喊了一聲:“爹,翠靈,你們不要怕,都出來吧,想必是貴人到我們家了,快快出來拜謝吧!”
小夥子自我介紹說,他姓匡,名智,在城西碼頭上幹事,官府操持的富豪酒樓他逛不起,經常光臨窮家小店來解乏。自打父母雙亡後,無依無靠的匡智,就把巷子深酒店當成了自己的家,閑來無事時,經常來店裏幫忙劈柴擔水,久而久之,與翠靈有了感情,店主也有那個意思,就將匡智招為上門女婿。今天,他剛剛裝好一船軍用物資回來,就趕上了他們在這兒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