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雖然和劉秀、劉嘉三人馬不停蹄地奔馳在通往隨州的驛道上,但他的思緒始終無法平靜,放心不下自己逃走後,將給舂陵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便心有所慮地問道:“文叔,王怙為死後,我便逃出來了,不知道官府該怎樣刁難咱劉氏宗室的?”
劉秀原本不想告訴他的,但紙總是包不住火的,講明了好讓他徹底安下心在平林軍中幹。於是,劉秀長歎一口氣說:“堂堂遊徼大人被殺,那還不翻了天,送走你後剛回到家,整個縣城都緊張起來了,天還沒亮,舂陵已是一片人喊馬叫之聲。街道上馬蹄‘嘚、嘚’塵土飛揚,刀槍盔甲撞擊聲和官兵吆喝聲不絕於耳。灰暗的天空如鍋蓋一般倒扣在地麵,人們無語地預示著某種焦躁與不安。”
此時,劉寅的一套刀法尚未練完,正跟劉秀一塊在院內和大家商議著下一步的打算,忽聽家人來報:“大公子,不好了!剛才大隊官兵衝進劉玄公子府中,又搶又燒,還抓了不少人呢!”
劉寅一聽,急忙追問一句:“抓了什麼人?”
家人見劉寅神色嚴肅,隻好如實說:“好像是幾個得力的家人。”
劉寅問劉秀道:“三弟,聖公府上,你安置好了沒有?”
“好了。”劉秀把手中的大刀往一旁一丟,沉著地答道,“大哥盡管放心,聖公兄昨晚就被小弟護送出莊,投綠林軍去了。府中的仆傭等人,也全都走光了呀。”
劉寅不解地問:“那官兵怎麼還抓人?”
劉秀疑目凝盯著家人說:“也許他們抓的是族人吧!”
家人看到官兵衝進劉府抓人,隻顧慌裏慌張地回來稟報,究竟抓的什麼人,他也沒有盯真細看。所以,他隻好支支吾吾地說:“好像是管家劉奇,還有張太,可能是他們幾個——後邊的就看不清了。”
“走,看看去!”劉寅、劉秀領著弟兄賓客,暗藏利刃,徑直地往劉玄府門前而來,遠遠就看見劉玄府裏火光衝天。這火必定是官府焚燒的,火舌仿佛一條條凶猛的惡龍直往上衝,煙霧繚繞,殘椽斷梁崩塌聲,一陣接著一陣。眾人心頭怒火燃燒,一陣疾步,很快就來到了劉玄府前。隻見離大火不遠處,一百多名官兵正惡狠狠地用馬鞭抽打幾十個被捆綁起來的族人。旁邊一個身穿遊徼官服的中年人,騎著高頭大馬,用力地抖著手中的馬鞭,發出“啪、啪”的脆響,不時地朝官兵喊:“狠狠地打,不說出凶犯逃到哪裏,就給我朝死裏打!橫豎一幫刁民,論罪也該處死!”
那遊徼見眾人不說話,接著恐嚇道:“我勸你們還是識相點,再不說的話,把你們都扔進火堆裏!你們想想,被活活地燒死會是個什麼滋味!”
遊徼叫得口幹舌燥,眾族人仍是一片沉默不語。遊徼又氣又急,啪啪甩響兩鞭,命令士兵道:“扔扔扔,把他們給我往火裏扔!”
“住手!”劉寅大怒,一步衝上前去,高聲喝道,“劉某在此,我看哪個敢胡來!”
冷不丁的一聲大吼,把準備動手的士兵嚇了個乍愣,遊徼也被嚇了一個驚乍。急忙回頭一看,跟前站著一個威武的青年公子,看衣著不是官員,論器宇卻不似平常百姓,一時摸不清來頭,用馬鞭子一指,厲聲喝道:“請問閣下何人?竟敢來這裏阻止我等行事,不想活了!”
遊徼那慍怒的神色,劉秀雖然早已見識多了,但此時此刻還是讓他暗吃了一驚,此人為何如此的麵熟?到底在哪兒見過呢?他一時又想不起來,便悄悄地站到大哥的身後,將心思轉移到大哥與那遊徼的對話上。
劉寅雙手攏拳,不卑不亢地說:“小民坐不改姓,站不賣名,舂陵劉氏宗室,劉寅劉伯升也!請問大人,我家族人究竟犯了何罪,為何要打要燒的?”
盡管劉寅回答得幹脆利落,但還是讓遊徼心頭不由一震。暗暗思忖:怪不得氣度不凡,果然不是個小人物。在舂陵這幾年來,早就聽說有個劉寅,平日為人慷慨仗義,勇武過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又好結交八方豪傑,知己朋友遍及河南、河北,在南陽也算得上小有名氣,不是個軟弱可欺的主兒。今天我韓某倒要見識見識,看果真有點能耐,還是徒有虛名。
遊徼略微思忖一下後,變換了凶神惡煞的臉色,笑笑說:“本人正是此地新任遊徼大人韓虎,前任遊徼大人王怙為在此地慘遭殺害,凶犯一哄而散。後來經查證,為劉玄宗族子弟所為,我奉命前來緝拿案犯,這可非同兒戲。劉伯升,我聽說你是地方豪傑,我一向佩服這等人物。不過眼下非常時期,奉勸你還是莫插手,不要阻止我執行公務,否則可是要負幫凶罪的!”
韓虎一報上姓名,劉秀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此人這麼麵熟,原來他們幾年前有過一麵之緣。當時他和劉玄到新野去賣穀,在酒店遇到一位正在豪飲的女子,那女子就是韓虎的妹妹。
那年,劉秀和劉玄在新野城裏賣完穀子,劉玄突覺肚饑難耐,拉著劉秀就往望春酒樓鑽。剛邁步登上酒樓,就見牆角處,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吸引了劉玄的目光。這女子一臉愁容,獨自一人坐在那兒自斟自飲。令人驚歎的是,她用的是特大號的酒杯,而且喝起酒來,一口一杯。就在劉玄打量她的一瞬間,已是三杯酒下肚了,她竟然連眼都不眨一下,而且桌子上的菜肴仍然紋絲沒動。如此豪飲的女子,世間少有,劉玄感到新奇,忍不住笑出聲來:“嗬嗬,如此海量,酒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