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袖中突然彈出一物,“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李通、李軼定睛一看,卻是一柄利刃。李通大惑不解,瞪著眼睛問道:“文叔,這,這是為何?”
劉秀頓覺窘迫,但事已至此,遮掩推辭反為不美。於是,坦然答道:“實不相瞞,劉秀倉促而來,袖藏利刃,以防不測。”
李通問得直白,劉秀答得坦然,雙方會心一笑,李通坦誠地說:“申徒臣醫德卑劣,罪惡昭彰,令兄怒殺他,自在情理之中,十多年前,我弟兄二人不明大義,登門尋釁,多有得罪,李通在此賠罪了。”
李通說完,又伏身一拜,李軼也隨著兄長一道賠禮道:“多有冒犯,還請文叔海涵。”
劉秀感動不已,疑忌頓逝,慌忙扶起二人,坦然自若地說:“兩位性情中人,所為也在情理之中,何罪之有?倒是我劉氏該向你們賠罪才是。”
李通見劉秀舉止文雅,言辭謙恭,十分歡喜,便不再客氣,興致勃勃地把手一揮道:“文叔,請!客廳一敘。”
“好!恭敬不如從命。”劉秀也興高采烈地大步隨李通兄弟進入了客廳,仆人獻上茗茶,李通抿了一小口率先說道,“舂陵劉氏殺遊徼,敗韓虎,威名傳遍南陽。我兄弟早有仰慕之心,今日總算是得緣相見。”
劉秀戒備之心雖無,但宗室起兵反莽之謀卻不可輕易告人,便淡然一笑道:“宗族所為,時勢所迫而已。我劉氏積弱多年,實在不值得英雄仰慕。”
李軼性情急躁,耐不住劉秀的沉穩性格,忍不住站起來直統統地說道:“你們是高祖子孫,王莽篡漢,奪了你們的天下,難道你們就甘心受辱,沒有反莽複漢之意?”
劉秀暗吃一驚,因不明其意,表麵上依舊沉著如故,沉默不語。李通一看,自然明白劉秀那藏而不露之心,不便強人所難。但相約之意必須明言而示,隨雙手抱拳,坦率地說道:“實不相瞞,我李氏早有反莽複漢之誌,奈何師出無名,才隱而不發,家父李守,專研讖諱之術,做了王莽的宗卿師。數月前,我兄弟二人做生意,去了一趟長安,家父私語道,‘劉氏複興,李氏為輔’。我們從長安回來,便圖謀起事。但南陽劉氏宗室,唯獨你舂陵劉寅、劉伯升弟兄素有威名,可成大事,因而才相邀文叔入府,相商複漢大計。”
劉秀聞言大喜,終於放下心來,坦然答道:“令尊大人李宗卿師,在下長安求學時也曾晤麵,可惜,當時在下對令尊疑忌甚深,不得暢言敘談。如今想起來才明白,令尊是在有意試探在下。”
“家父也對我兄弟提起過此事。”李通接過劉秀的話接著說,“令兄劉寅慷慨有大節,很受家父尊崇,曾言:‘複興漢室者,非令兄莫屬。’但不知你們有何打算?所以就——冒昧了。”
劉秀麵對真誠君子,還有什麼可掩掩蓋蓋的,便坦然相告道:“我宗室不堪忍受新朝官吏欺淩,早有反莽之心,家兄劉寅以匡複漢室為平生之誌,正在圖謀起事。在下此次來宛城,名為賣穀,實為探聽城中虛實,探明官兵布置,為起兵攻打宛城做準備。”
李軼一聽,哈哈大笑說:“難怪成群的饑民都往你那兒跑,說是舂陵劉氏在宛城施舍救命穀,我去一看,還真是你們呐!劉兄何必費盡心機呢,你需要的東西全都在我們兄弟的掌握之中,盡管拿主意好了。”
李通也點點頭道:“對!盡快拿主意吧。”
劉秀欣喜不已,忙揖手道:“在下求之不得,請李賢弟不吝賜教。”
李軼道:“舂陵劉氏殺遊徼,敗韓虎,叛逆之心昭然若揭,南陽官府不是不清楚,沒有派兵鎮服的真正原因是南陽局勢動蕩不安,官府無力應對。東方赤眉軍攻城掠地,勢如破竹。王莽派太師王舜,更始將軍廉丹統兵十多萬,向東進攻赤眉軍。可是,新軍未逢赤眉,沿途掠劫,百姓恨之入骨,傳言‘寧逢赤眉,莫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不得人心的新朝軍隊怎麼能打勝仗?結果,赤眉軍在成昌以逸待勞,大敗新軍,樊崇斬更始將軍廉丹首級,東方盡歸赤眉所有。”
“打得好!”劉秀情不自禁地擊掌讚歎,成昌之戰,新軍慘敗,他也聽路人說過,可都沒有李軼說得這麼詳細、具體。
李軼見他高興,欣然道:“文叔,南方綠林還有捷報傳來,更令人驚喜,家兄知道得更為詳細。”
“噢!”劉秀動容,麵向李通,脫口急問,“願聞其詳,說來聽聽?”
劉秀想聽,李通便更加繪聲繪色地說:“王莽派兵東擊赤眉的同時,詔令荊州牧調撥十萬軍隊進攻綠林山,綠林山英雄王匡、王鳳叔侄倆率領義軍戰荊州兵於雲杜,大敗新軍,殺敵五萬多人,盡獲輜重糧草。荊州牧如喪家之犬,拚命逃奔,又遭綠林軍馬的截擊,親兵衛隊也被殺得一個不剩。荊州牧還算聰明,換上一身婦人衣飾,挑小路逃跑,總算撿回了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