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抹了一把滿臉的汗水,溫笑著說:“有要事特來府上向叔父求教。”
家人一臉詭秘的神色說:“真對不住三公子,老爺他出府兩天了,一直沒有回府。”
劉秀滿懷疑慮地問:“時間緊迫,叔父他能去哪兒呢?”
家人一臉難為情地說:“老爺他沒說,小人也不敢多嘴。”
劉秀大失所望,轉身欲走,猛一抬頭,忽然見嬸母周夫人站在院中向自己招手,劉秀心中有數了,冷了一眼家人,從鼻孔裏冷“哼”一聲,甩開膀子,快步奔向院中。周夫人見他進來,也不答理,隻用手指指後院書房,含笑躲開了。
劉秀會意,大步往後院走去,到了書房窗戶下,悄悄捅開窗戶紙,往裏邊一看,見叔父正躺在床榻上睡覺,便回身跑到門口跪下,大聲呼喊道:“侄兒劉秀參拜叔父大人。”
劉良知道劉秀鬼機靈,點子多,雖然告訴家人也擋不住他要來,便假裝生氣的樣子衝外麵喊道:“一家人鬧什麼虛禮,有話進來說。”
“謝叔父!”劉秀走到劉良床前又跪下,慨然說道,“王莽篡漢,亂我漢製,弄得天下積弱、民不聊生、賊盜猖獗。匡複漢室,振興宗族就在此時,侄兒欲與兄等舉兵反莽複漢,特來相邀。還指望叔父大人率領我舂陵宗族——”
劉良翻身坐起,大怒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是高祖的孝子賢孫,天下的大救星。隻有叔父我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你們想造反就去造你們的反吧,叔父我可要去官府告發領賞嘍!”
劉良說完,還嫌不解氣,站在劉秀麵前猛跺了一下腳,怒衝衝地“哼”了一聲,走出書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劉秀被劉良嗆得非常難堪,隻好悶悶不樂地起身向外走去,剛走出書房門,周夫人走過來了,劉秀急忙施禮,隨口叫了聲:“嬸娘!”
周夫人笑道:“怎麼,又碰釘子了?這個老頭子,他就是這種強牛脾氣,容不得做晚輩的一句不服的話。可這,舉兵反莽這樣的大事,就得你和你大哥這樣的人才能擔當得起,他有啥能可逞。不行!嬸娘給你盯著他,你晚上再來,咱一起說服他。”
“多謝嬸娘!”劉秀暢快地出府而去。
掌燈時候,劉秀又去劉良府上,周夫人告訴他說:“秀兒,你叔父剛用過晚膳,去祠堂了。”
劉秀趕緊往祠堂奔去,遠遠就看見裏麵有燈光,來到門口,往裏一看,果然看見叔父正在給祖宗上香。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劉良身後,隻聽劉良口中念念有詞:“不孝子孫劉良劉次伯(劉良,字次伯)拜見列祖列宗,求列祖列宗保佑寅兒舉兵順利,反莽成功,複興漢室,拯救天下。”
劉秀深受感動,忍不住啜泣起來,劉良聞聲,扭頭一看是劉秀,怒聲嗬斥道:“枉讀聖賢之書,不知禮儀,見了列祖列宗,為何不跪!”
劉秀肅穆而立道:“先祖創立漢室,封王拜侯,何等的威儀,侄兒無能,一介草民,眼見江山易姓,無力複興,有什麼臉麵拜見列祖列宗?”
劉良一怔,一手拈香,一手指著地上讓他跪下,然後冷若冰霜的口氣說:“跪下!在祖宗麵前有何牢騷,借題發揮,還要強詞奪理!”
劉秀故意激他說:“侄兒不敢,因為侄兒做了對不起列祖列宗的事,就連叔父都要去官府告發領賞呢。所以,侄兒有愧於列祖列宗啊!”
“呸!”劉良憤憤地唾了一口,仍怒氣不息地說,“你以為叔父真是那種見利忘義之輩?叔父隻是不願你們去冒險送死,詐你們罷了。我問你,那個李通你與他素無交往,初次一麵就那麼爽快,他能靠得住嗎?”
“嗯!”劉秀重重地點了下頭。
“憑什麼?”劉良怒氣不減地瞪著他問。
劉秀忙解釋說:“李通為人,早有口碑,侄兒行事,一向小心謹慎,難道叔父還信不過?起兵在即,打起仗來,舂陵不會安寧的,叔父要獨善其身,也不可能,應早做打算。”
劉良口氣緩和了些許,他長歎一聲說:“唉,你們執意要起兵,叔父也隻有跟你們捆在一起了,家中財產全部充作軍費吧!”
劉秀高興得連著給列祖列宗磕了三個頭,站起來給叔父施個大禮,轉身就向外跑,邊跑邊說:“謝叔父了,我這就告訴大哥去!”
起事前的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劉良態度的轉變,帶動了宗族子弟,謠言即刻消除,年輕人踴躍報名,從軍者絡繹不絕。棘陽的田牧(劉秀的大姐夫),新野的鄧晨,湖陽的樊宏及各路豪傑紛紛引兵來投。為了不使起兵的消息泄露,劉寅命人把舂陵封鎖起來,隻許進,不許出。
距離起事之日的前三天上午,彩霞滿天,紅日東升,舂陵新建的演武場上,剛剛招募而來的舂陵子弟兵執戟持刀,隊列整齊。三通戰鼓擂響之後,身披紅色大襞的劉寅在劉秀的陪伴下,登上點將台,祭告天地,誓師起兵。
劉寅手捧祭文,朗朗有聲:
王莽篡漢,亂我漢製,禍害天下,暴虐百姓。弄得民不聊生,盜賊並起,國是日非,我舂陵劉氏既為漢室宗族,理當奮起一搏,反莽殺賊,匡複漢室,拯救天下。今日特祭告天地神靈,保佑我舂陵子弟兵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祭告完畢,點將台上升起了兩麵大旗,一麵是人們久違了十七年的杏黃色漢室飛龍旗,一麵是紅色“劉”字大旗。劉寅宣布,自稱柱天都部,劉秀稱將軍,其餘弟兄、賓客豪傑暫無稱號,待起兵之後,再論功賜號。舂陵子弟兵因為是西漢皇族後裔領導的起義軍,因此他們這支隊伍被世人稱作漢軍,也叫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