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婦(1 / 2)

“阿爰的孩子怎麼掉的?”何母坐在高堂,掛了皮的老臉因怒發紅,雙目恨恨地盯著跪在堂下的女人。

“不知。”衛意背直直的,雙手交握於腹前,衣容整齊,若非周圍議論紛紛,這幅儀容好似平常。

“咄!惡婦!”白發蒼蒼的叔公何皿用拐杖狠狠敲地,“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在婆母麵前嘴硬?”

衛意昂首平靜地看著何母,終於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兒了。妾室衛爰滑胎,的確是她作為主母推卻不了的責任,但是查探這些宅內陰私,何皿也不該如此作態。

她詢問地轉頭看向何皿,“不知叔公何出此言?阿爰是我親妹,她小產也非我所願。”

何皿嘴巴顫了顫,手指指著她的臉,直晃,顯是被這話氣得不輕,“你……你……”

衛意回過味來,“莫非叔公認為阿爰小產是我做的?我為何要如此做?我無法生育,阿爰是我親妹,她的孩子也是我與大郎的孩子,我豈會……”

“好了,此惡婦素來好扮作無知,實則心思歹毒,才拙性剛,好幹預人事。大郎深患之,但感念她這些年持家尚算有道,才沒有休棄……”何母打斷衛意的話,不屑與她分辯,而對何皿數落道。

衛意聽了雖是刺耳,但心稍微放鬆了一點,哪知何母接著一句:

“此婦是不見黃河心不死,沒有證據,她才不會認!人來!”

證據?什麼證據?衛意一驚,抬頭正好撞進何母凶狠的目光。

“夫人,奴婢實在受不了良心的壓迫。”從身後傳來一個哭泣可憐的聲音。

衛意轉頭一看,卻是她的貼身侍婢瓜曲。

瓜曲是她從流民中救回來的,來的那天正好夫君何牢打贏了第一場仗,舉行宴會時所用的正是瓜曲酒,這才命名。

沒想到,東坡與狼的故事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她嗖地盯住瓜曲。

瓜曲被她看得渾身瑟縮了一下,“夫,夫人……”

“莫怕!老身在此,她敢對你如何?”何母聲如洪鍾,氣勢逼人。

衛意感到冷意陣陣。五年前,一身襤褸的何母在自己麵前搖尾乞憐的模樣浮上心頭。若非自己不計何牢冷漠,用心侍奉她,在何牢前去昌黎謀前程的那兩年,她早餓斃街頭,又哪能在此耀武揚威?

“謝老夫人。”瓜曲行了一個禮,不敢再看衛意,低著頭,奉上一個草人,“這是夫人的。奴婢雖不識字,但……總是心寒膽顫,這個不會是不好的東西吧?”瓜曲說完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向何母。

何母一掃那草人,勃然大怒,狠狠拍了一下手邊的小幾,“衛氏毒婦,鐵證如山還敢狡辯麼?”

衛意沒想到何母連看都不看,問都不問就相信了瓜曲,她急急辯解:“如何鐵證?這個草人,人人都可以紮,憑何證明是我?再者,自古魘鎮巫蠱之案常有,但無辜蒙難之人亦多不勝多,前朝戾太子之事便是如此。”

何皿聽了,微微沉吟起來。

何母連忙向何皿抱怨,“叔公,此婦向來如此。別人說一句,她能回十句。長輩說話也是,毫無禮儀可言。事到如今,還敢頂嘴。”

這算什麼?衛意也算是轉過了腦筋,回了神,何母如此多次逼問自己,等她解釋表明後又回避事情本身,反而對叔公抱怨她衛意說話做事如何乖戾,對她平日如何不尊重。

隻要她再一辯解,就成了“頂嘴、乖戾、不尊重婆母”的鐵證。

可若自己不回話,豈不是在何母嘴裏成了默認?默認自己心思歹毒,默認自己虐待婆母?默認衛爰的孩子是她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