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
她在心底呼號,站不住,便手肘撐地,望窗戶那挪。
她不能死。
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還有孩兒呢,她好不容易有了孩兒,還沒讓他出來看世上一眼,則能讓他就這樣走?
她奮力向前挪動,一手死死捂著肚子,一手向前。哪怕掉下的斷梁砸得她滿臉血汙,左腿骨裂。
窗戶到了!
她無聲地笑,舉高了手去開窗。
夠不到!
她猶豫了下,還是把捂在肚子上的手放在地上,撐起身子,另一隻手繼續夠。
夠到了!
窗戶是封死的!衛意臉上的喜悅還沒褪盡,猛地腹部劇痛,是屏風倒下,正砸在她身上!
衛意尚未吃痛叫出聲來,□□便有股熱流而下。
“啊!啊——”她大叫,“孩兒!我的孩兒——”
滿嘴的腥甜使得喉嚨不再那麼疼。
或者是,太大的痛,令她感覺不到這個了。
外界那麼吵,她這裏卻一片死寂。
“救火啊!”“走火啦!”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衛意卻覺得好似上輩子的遙遠。
直到門被撞開,發出巨大的聲響。
“夫人!”捂醜衝了進來,“夫人你如何了?快些跟我走。都燒起來了!”
衛意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他,雙眼赤紅,嗓音粗燥沙啞,“方才你哪裏去了?啊?!”
捂醜支吾了一下,還是抓住她胳膊,“夫人,出去小的再跟你解釋。”
捂醜的力氣很大,衛意又受了傷,哪裏扭的過他,很快就被拉到門口。
衛意紅著眼睛,看仆婦們驚慌失措地跑來跑去滅火,搶財物。
如此緊張,如此熱鬧,之前這些人哪去了?!
她不信這是意外,也不信這些人都被蒙在鼓裏。
這些人,都是害死她孩兒的幫凶!
那窗戶,那門是誰封死的?
綠珠為什麼到現在還回不來?
能夠做到這一切的還能是誰?
她在這裏礙著了誰?
衛意狀若癲狂,她哈哈大笑,笑得啞了嗓子,上氣不接下氣。這五年來的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重現。
她怨恨!
怨恨這些白眼狼害死了她的孩子!
怨恨這些白眼狼害她若斯!
她笑得歇斯底裏。
癡人!癡人……
她看到了他,他護著嬌媚的愛妾,婚約上正經的妻子,河東衛爰,傾城之貌,此刻擔心懼怕,也楚楚可憐。
英武的男子,嬌弱的女子,在火光下,相偎,這畫麵多麼令人神往。
他們才是天造地設,才是夫妻相攜。
她衛意是什麼呢?
三次議親的望門寡,克夫克父的不詳之人。
她憑什麼奢望自己能美滿?憑什麼奢望有一天令族人崇敬?
憑她養活他母親妹妹三年?
憑她供出嫁妝收攏流民?
憑她在他困頓中不離不棄,出謀劃策?
衛意最後深深看了一眼何牢,轉頭,拚盡全身的力氣跳進已成火海的屋子。
天這麼冷,稍稍不注意,就會患上傷寒,頭疼鼻塞。孩兒,你怎麼可以離開阿母,一個人冒著風雪趕路呢?
你等等阿母,很快的,阿母不會耽擱,阿母不會讓你在寒冬裏等得著涼,就一下下。
“阿意——”何牢的聲音飄在火焰上,很快被吞噬了。
若有來生,我衛意定要今生負我之人十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