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3)

三寶第一個電話打給了陳春花,三寶說,我要見你,現在。

春花說,想我了?

三寶說,出事了,我的船沉了,老婆人沒了。

這事可不能開玩笑。春花說,我現在在銅陵,和鄭總在登山。

幾天前還在遊艇上,怎麼一下子就到了銅陵?這白臉帶她去深山老林中找什麼樂子?三寶現在顧不上去問,三寶說,我得見你,這保險怎麼賠,我不懂。

春花說,保險的業務我也剛代理不久,是鄭總和保險公司洽談的,可能還得請鄭總出麵打招呼,我請示一下鄭總,他要是肯見你,你就趕過來。

一會兒,春花回電,說,你來吧,鄭總同意見你,我把我們的位置用短信發給你。

三寶帶了保險文件,又借了月香的手機,那上麵有船沉的鏡頭。他打了一輛出租,直奔銅陵,心中惴惴不安,白臉會去幫他打交道嗎?保險公司會認帳嗎?

三寶認識白臉是在一個秋天的下午,太陽懶洋洋的,把人也曬得懶洋洋的,三寶在白臉的遊艇上逍遙後坐在窗邊抽煙,窗口正對著前甲板。前甲板半個籃球場大小,四周插著繽紛的彩旗,船板塗的是浪花白的白漆,中間撐著一柄花色鮮豔的遮陽傘,傘下是一桌一椅,椅上沒人,人蹲在甲板上,正侍弄著一台機器,那機器已被開膛破肚,但三寶一眼看去,還能看出是台小型船用柴油機。

修台柴油機,還用得著把機器弄到甲板上,三寶覺得這人笨得可以。

三寶走到甲板上,想看看這人怎麼擺弄機器。剛靠近,那人頭也不抬,就罵了句,沒長耳朵嗎?叫你們滾得遠遠的,別影響我。

這機修工排場大,脾氣也大,三寶後退了幾步,悄悄站住。

這師傅不像是在修機器,倒像是小孩子在搗騰玩具,他將拆開的零部件一一擺開,動作很謹慎,擰鏍絲時在扳頭的虎口還填了塑料皮,拆下來一個零件會用棉紗沾上機油擦試一遍,舉到眼前在太陽光下照一照,倘若有汙漬,甚至會孩子氣地湊到嘴巴前吹一吹。三寶覺得,他簡直是女人繡花,三寶看著都替他著急。三寶邁步要走,那人卻喝住,過來,五號扳頭。他屁股對著三寶,卻知道三寶沒走遠,三寶從他的工具箱裏把五號扳遞給他。中號環墊,他又說。三寶趕緊把中號環墊遞上。這師傅把三寶當成打下手的徒弟了。三寶也看出這台船用柴油機有些與眾不同,是少了什麼還是多了什麼,一時也說不清,索性等他裝完了再打聽。三寶眼追著他的手,不等他開口,就將他要的工具遞上。有一回,幹脆把他下一步要裝的機器零件也遞上。沒想到他一下子翻了臉,放下,放在原來放的位置!

他轉過臉,問,你是誰?

這人額頭和鼻尖上頂著油汙,下巴上有黑乎乎的指印,像是挨了誰的耳光留下的青紫,眼光卻凶狠,三寶不敢笑,說,我是固城船隊的。

他的眼光柔和了,說,我說呢,怪不得用著這麼順手,我還以為是我手下的人開竅了。做過輪機工?

三寶點點頭,說,您是——

他用棉紗擦擦手,我是鄭守誌,就是你們背後喊的白臉。

三寶慌忙說,啊,您是鄭總,我是拴錢的弟弟三寶,我有眼不識泰山,打攪您了。

白臉說,你是個不錯的輪機師,拴錢有個能幹的老弟。來,我們繼續幹。

接下來,白臉變得親切了,介紹說,這是一種智能型船用柴油機,它采用了最新的以共軌燃油噴射方式為基礎的全電子控製技術,大幅度減少了機械部件,取消了凸輪傳動係統和機械換向係統。它的燃油噴射、排汽閥啟閉、啟動換向、氣缸潤滑及平衡都由計算機通過液-電伺服係統控製,因而具有良好的可靠性和靈活性,一旦有故障,計算機馬上能顯示故障所在的部位。

白臉說,機器越造越先進了,光靠聽聲音、看排氣已經落伍了。隻是這電子係統難纏呢。

機器裝好,白臉一招手,立即有一幫人走上來,白臉拍拍機器說,進倉庫。那幫人立即用絞繩捆綁起來,白臉說,慢。又在捆繩處墊上塑料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