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一起快一年的時候,我陪她度過了她18歲的生日,那天她先是跟我發脾氣,怪我不應該冒著大雪趕回來,但我認為,她的生日比什麼都重要。在我送過她禮物之後,她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其實我感覺得到她那天很高興,她不是不在意我不能時常陪她,她隻是更加能理解我,也更懂尊重我。而就在那天,我們終於跨越了一道界限。我並不希望和她這麼早越界,她還小,但她很固執,她半開玩笑地說,想給自己一份成人禮,如果以後我們分開了,也不會有什麼遺憾。
我很震驚,我從來沒想過分開,她為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那晚我才反應過來,我們都是極要強的人,她即使不安,平時也掩藏得很好。
我有點生氣,過程也不是很溫柔,事後我抱著她在她耳邊說:“現在是我的人了,就不能離開我。”
她把頭埋在我懷裏,很久之後,才輕輕點下了頭,再然後,我感到胸前一片淚濕。
當時的我們很幸福,也把問題想得過於簡單,一點都不知道即將來臨的災難,還沉浸在她懷孕的喜悅之中。那段過往,我實在不願意回憶,可它緊緊地和甜蜜的記憶捆綁在一起,隻要我想起過去,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斷。
我在那個時候知道了自己不是父親親生子,二十多年構建的世界、信仰,一夜崩塌。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父親一點都不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也絕不遷就我的選擇。隻因為他要我知道,我的命是他的,我對他的服從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很堅強,她身體裏有著不為任何人彎曲的韌性,即使麵對我父親也沒有退縮。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她休了學,一直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麵對破碎的世界,抱著我,笑著跟我幻想我們的孩子會是怎樣的可愛,她說,有了孩子,我就有了新的世界,她還說,如果孩子像我,那就最好不過了,她還提到之前跟我去孤兒院時看到的一個小BABY,她笑稱那個孩子她很喜歡,因為她的眼睛和我很像。
在那個時候,我就清楚地認識到,我的世界,隻有她和孩子。
在她離開後,有人問過我,到底為什麼對她如此深情。我想,這個問題真的不需要回答,因為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我很恨我的父親,是他親手殺了我的孩子,和我最愛的人。但我不恨她,她隻是太過痛苦,當痛苦超出了人能承載的極限,就會被反噬,所以,即使她選擇遺忘我,我認為是我沒有保護好她,那我不能阻止她尋找新的生活。
我從來沒有任何人提過那段時間我是什麼感受,但所有人都看得到,我很絕望。
寧末離,也會絕望,好像很不可思議。但她的離去確實比我父親給我的打擊更大。
我收養了那個孤兒,給她取名叫寧願,小名了了,了了這個名字和她的名字有著同一層意思,我很喜歡。緊接著,我在《一箭封喉》的首映式上宣布退出娛樂圈,從台前轉到幕後。我人生中太多的激情在那兩年裏消耗殆盡,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大概會守著回憶漫漫此生。
回想起我們相愛的兩年,更多的是她在守護我,我想,在以後的生命裏,應該換我守護她。我發誓不去打擾她的生活,甚至拒絕了解她的現狀,但我還是知道了她交到新的男朋友,那個人很優秀,她看上去很喜歡他。
我需要很強的克製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找她,頭兩年很痛苦,後來逐漸麻木了。我和父親的關係也降至冰點,幾年都不來往,而在這段時間,我找到了他的親身女兒。我知道父親一直在找自己的親身孩子,所以我封鎖了這個消息,並且有意培養那個女孩,把她捧紅,讓她隻信任我,然後利用她去傷害我的父親。
但是,她的再次出現,把我平靜如水的生活擊得粉碎。
那天,我站在門後偷偷看著她哄了了了三小時,我想如果那真的是一對母女該有多好。再後來,她有跟我說過她很喜歡了了,我問為什麼,她說寶貝長得很可愛,她一看就有種很喜歡的衝動,我在那時很想問她,你是不是覺得了了很像我,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我終究是沒有問,因為我很清楚我們現在的關係。
我有意冷落她,刻薄她,刁難她,讓她遠離我,我總是害怕哪一天我克製不住自己就會摧毀她現有的世界。不久之後,我知道了她接近我的目的,是她主動坦白的。曆史似乎在重演,但物似人非。
過去她是為了跟我告白才坦白,而現在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不得不低頭。
她在我麵前都不常哭,卻為了那個男人不惜破壞自己的計劃,在我麵前淚流不止。
我強力鎮定,和她簽訂了一款秘密協議,我可以幫她,但同樣要求她不得對任何人泄露我的身世,大概實在是氣極了,我違背公司條例地和她定下了極度不平等的收入分配條款,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全部簽了。
那時我忽然真正意識到,她真的真的離開我了。
我自認為是個極度隱忍的人,到那天回到家我砸壞了所有可以砸的東西,了了被嚇壞了,哭了一個晚上。我後來還是很不甘心,她的愛是我的,她曾經那麼愛我,可以為我生孩子,可以為我反抗我父親,憑什麼那個男人可以這麼輕易地奪取這一切!
Ted終於忍不住對我說了一句:她可能並不是那麼愛那個男人,她隻是希望有人愛她,在她受傷之後,在那個時間裏,不論是誰,都會是那個對的人,而那個男人隻是恰好在那時出現了。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對理想對象的描述,她確實說過,她隻要那個人愛她就夠了。
這之後的每一次,隻要她在我麵前提起她可笑的婚姻還有那個男人,我就在心裏對自己說,其實,她是愛我的,隻不過,她忘了那份深愛。
那樣,我就能好過一些。
而我在那些年最幸福的時光,無非是看到她在我家陪著了了,算是我最後一點私心,我想保留我最後的念想。
我開始安心幫她發展演藝事業,因為不能讓她發現,所以很多工作都要做到絕對保密。她是個一點就通的人,也很懂得這個圈子的規矩,表麵上看她緋聞很多,但那裏麵有太多是因為人紅是非多,清者自清,我故意不去幫她解決,我想看看她選擇的那個人到底有多愛她,多了解她,能不能承擔起對她幸福,而她自己手腕也很強,但每件事她都有自己的底線,她絕不會逾越雷池一步,所以她的事業很快就有了起色。
在這個時候我也不得不重新計劃我對安倩的安排。我必須穩住安倩,她對我的依戀變成了把雙刃劍,她更是覺察出我對公司一位新人不同尋常的照顧。我不能讓安倩查出她和我之間的秘密,如果順著身世這條線走,很容易把挖出那些不為人知的事,那麼她就會知道她所謂的報複全都是她母親對她的利用。我不想她受到傷害,於是我隻能故意泄露點訊息給安倩,讓她誤以為她和我的前妻很像。
所有的事情在這之後就如同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發生,事事真的很難料。其實我看的出她對她現在的丈夫是有感情的,早幾年她緋聞特別多的時候,我經常聽到她打電話給她丈夫解釋,但事實證明,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理解這些是是非非,再後來她也懶得解釋了,其實她這個樣子很容易被人誤解,可我知道一旦她關上了自己的心門,就不會再為那個人打開。我從不過問她的私事,但Ted會裝作不在意地跟我彙報她的近況,比如她和她丈夫感情瀕臨破裂,她被她婆婆一再刁難。婚姻於她,不要說幸福,連快樂都不曾有,我的隱忍和退出沒有換來應有的結果。當我看到那個男人要求和她離婚之時,我終於決定不再忍耐,如果他不能給她幸福,那就讓我重新把她歸到我的羽翼之下。
那個我在24歲認識的女孩叫做沈磬磬,磬磬,我最喜歡念她的名字,而她現在正在看我寫給她的這封信。
再之後的事,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了,9年前是你費盡心機追求我,9年後是我費盡心機追求你。我不想讓你記起痛苦的過去,但我願意和你分享我們美好的回憶。
回想我們經曆過的一切,不用再問那種愛不愛,誰更愛誰的傻問題,我等了你9年,而你不論在過去還是現在,都對我不離不棄。所以,我們也不要再去回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想,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在以後的每一天都能在一起,你和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建立一個我們的世界。
所以,磬磬,我很鄭重地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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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磬磬讀完整封信後,呆呆地坐在地上,了了跑來找她,她一回頭,滿臉的淚痕把女兒嚇了一跳:“媽媽,你怎麼了?”
“沒事,我有點事要出去下,你乖乖地在家裏,看好弟弟。”
沈磬磬胡亂抹了抹眼淚,慌忙從地上站起來,衝到門口,穿了鞋就往外跑。
她的心被填得滿滿的,酸酸甜甜,又想哭又想笑,突然想起前兩天他一直把自己鎖在書房裏大概就是在寫這封信吧,而她現在隻要一想到那封信眼淚就止不住地湧出眼眶,她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求婚。
她剛跑到門外,突然愣住,而那個站在門外的人也愣住。
“你怎麼在這,你沒去找寒深……”她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喬寒深,那就是他的一個借口。
寧末離難得尷尬地低頭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抬手抹去她的眼淚,他的神色還是極為淡定的,不過他的手很涼,碰到溫熱的淚水時忍不住微微發抖。
他很無奈地看著她內牛滿麵的臉,雖然他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止是她,其實他在寫那封信的時候也幾度落淚,但是他不能讓她看見。
他低下頭,望著她紅紅的眼睛說:“不是讓你給我短信嗎?”
她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突然踮起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用力呼吸,用力說:“我願意,我愛你。”
你說怎樣的情深值得我為你不離不棄。
我想問,又是怎樣的情深才值得你為我苦苦等待。
還好,兜兜轉轉,我們還是找回了彼此,將這份深情延續。
末離,末離,我念著你的名字就是一種幸福,你從未離開,如此看起來,我不夠好,你那麼好,但是你說過你喜歡的人不能妄自菲薄,所以,即使我記不起我們幸福的過往,沒關係,我保證我們會有更幸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