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裏趕路的滋味,綠色是再也不想嚐了。
他們已經在沙漠中曬了四天太陽,但炎熱卻並不是最令人難以忍受,最糟糕的是,在這裏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沒有洗澡水,隻能吃罐裝食品和壓縮食品,白天熱晚上冷的溫差也讓人受不了,睡覺也隻能在睡袋中……幾天下來,一行人灰頭土臉。
“不遠處應該有個村莊。”
采農看著手中的地圖說。
“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皎揉揉眼睛,半趴在機械駱駝上,懶洋洋地說。
“已快到‘風之國’的邊界了嗎?”
綠色興衝衝地問。這幾日,她一有空暇就鑽研坦德爾老師臨行前送給她的卷攜式立體地理圖,因此對於未來,她現在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是啊。”
咪咪弗兒沒什麼精神地回答,她是幾個人中情況最糟糕的一個。
事情是這樣的。
本來這次行程是想用瞬間移動完成的,但因為“時空連接網絡”的故障而無法進行。不用瞬間移動的話,快一點也應該乘坐飛行器,但這個計劃卻因為咪咪弗兒的一句“走沙漠不是乘駱駝比較有情調嗎”而宣告破產。在碧歐蒂經過不眠不休不吃飯的半天一夜創造出速度性能均可和飛行器相媲美的機械駱駝,因惱怒用無聲zha藥炸毀了咪咪弗兒的一麵隻會稱讚人的鏡子,兩個人大吵一場之後,他們終於在第二天“順利”地踏上了行程。但不到一個時辰,眾人就發現了一件讓人捧腹的事:咪咪弗兒她居然暈駱駝!
“怎麼可能?我邊美貌出眾的第一幻術師竟然會……嘔……暈駱駝!”
咪咪弗兒如是說。
所以幾天下來,她是情況最糟糕的人。
“到了那裏你就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墨笑著問睡眼惺忪的采農。
“嗯。再不好好睡一覺的話,我一定撐不到明天。”
采農含含糊糊地回答。
“為什麼這幾天總是采農在守夜?”
綠色從機械駱駝背上轉過身不解地問。
“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墨丟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給她。
“咪咪弗兒?”
綠色又把熱切的目光投向正在幹嘔的咪咪弗兒。
“有些問題的答案自己去尋找比較有趣……嘔……”
幾個小時後,一行人到達了風之國邊境的村莊。
“這就是你所謂的‘不遠’嗎?”
皎懶散地問,整個人完全趴在了機械駱駝上。
“的確不遠啊!”
采農眨了眨清澄的金眼。
“敗給你了。”
皎轉過身,打了個嗬欠,又閉上了眼。
“請問村中的旅館在哪?”
墨笑著問一位正從他身邊經過的妖嬈女郎,順手揭下罩臉的披巾,頓時引起一片抽氣聲。
“找旅館?你們是做什麼的?”
女郎毫不羞澀地打量著他。
“我們是外地來的旅客,希望可以在這裏住一晚。”
“這個時候還會有旅客?”
“我們是個流浪的劇團。”
墨看了看旁邊蒙著麵紗的幾個人——沙漠的太陽太毒辣,沒有人願意曬傷。
“你跟我去一趟,讓他們別亂走。”
“好。”他答應著,轉身喊:“皎,看好他們!”
“哦。”
拖著長音的回應聲。
“這裏比維石之國要好得多。”
這是綠色觀察一番得到的結論。
雖然在狂風烈日的長期洗禮下大多數房屋已顯得破舊但卻是生機勃勃。市場也是熱鬧無比的,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街頭人來人往,男男女女都穿著充滿異域風情的服飾,環佩叮鐺。這個村莊要比普通的城鎮還大些。而從維石之國一路到風之國,她沒見過什麼綠洲,更不用說人煙,也沒有沙漠群獸最原始的廝殺……望眼所及的隻是荒涼的戈壁和絕望的骸骨在昭示著那片大地的不幸。如果她當初沒被艾波珥找到的話,豈不是……
想到這裏,綠色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個漂不漂亮?”
咪咪弗兒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問。雙腳碰到地麵的她,生龍活虎。
綠色盯著她戴在耳上的用青色晶石製成的十字形的耳環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有些揶揄地說:“十分別致,而且它和美豔絕倫的你真是非常相配。你在哪買到的?”
“就在這個集市上。老板說,這裏的姑娘現豐流行隻配戴一個耳環。這個又實在讓人看了喜歡,所以就買下了。”
“我找到休息的地方了。走吧。”
剛回來的墨打斷了綠色和咪咪弗兒的對話。
“住哪?”
一聽到“休息”兩個字,咪咪弗兒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村長家。”
“你怎麼辦到的?”
“剛剛那位可愛的姑娘是村長的女兒。”
“你出賣色相?”
墨衝她挑了挑眉,又對綠色說:“我向仙妮雅——就是剛剛那位姑娘——打聽過了,阿波羅沒到過這裏。”
“哦。”
綠色的語氣裏有掩不住的失望。
“這裏很熱鬧呀!”
唯一一個還趴在駱駝上的人說。不用懷疑,這麼懶的人除了皎之外沒有別人。
“仙妮雅說今晚會舉行一年一度的‘風之祭’。”
墨回答。
“房子不小嘛!”
咪咪弗兒在看到村長家的豪宅後,略顯驚訝地說。
“有得住就好,反正有床。”
皎說。
“ 想先睡一會兒。”
采農打了個嗬欠。
見眾人意見統一,作為主人的仙妮雅便派仆人帶他們去客房。大約是看在墨的麵子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
當墨走過仙妮雅身邊時,低聲在她耳畔說:“待一會兒我去找你。”
黑夜降臨在了沙漠邊緣的村莊中。句篝火在這裏被點燃,像是吞噬似的把整個大地燒成一片火場;鼓樂聲的應和者是紅男綠女搖擺的肢體,恍恍忽忽地訴說著專屬於夜的騷動;各種聲音混合而成的呐喊是對肆虐風神的請求……天在晃動,地在搖動,廣場上的人們都因天地的顫栗而瘋狂!夜魔魅的氣息與彌漫在空氣中的熱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曖mei的因子在狂風中跳動。風之神的怒吼也似乎被歡樂衝得淡薄了。
“采農怎麼還沒有出來?”
被這美妙的夜所吸引的綠色有些心焦地問,她真想馬上奔向那份歡樂。
“去找他吧。”
墨提意,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
“他在走廊盡頭的那間房裏。”
咪咪弗兒說,嘴角有一抹等著看好戲的笑。
“好。”
話音剛落,綠色風一般地消失在眾人麵前。
“他這個時候,應該醒了吧?”
咪咪弗兒
半躺在沙發上問墨。
“一定醒了。”
“你們,還真是壞呀。”
皎的嘴上雖這麼說,但他的表情卻說明了他也對這件事有興趣。
“有些問題的答案自己去尋找比較有趣。”
咪咪弗兒說。
綠色沿著長長的走廊一路小跑地來到采農的房門前。
“就是這間。”
她小聲自言自語,然後摁了摁門鈴。
沒人回應。
她又摁了摁門鈴。
還是沒人回應。
綠色又摁了幾次,但始終沒有人來開門。
“大概睡得太熟了。”
綠色想。她輕推了一下門板,發現沒有鎖,於是她輕輕走了進去。
大敞的窗台上坐了一個人,一個令人驚訝的人!
“班克羅將軍,事情進展得如何了?”
俊美陰沉的阿修羅向他的部下詢問。密室中的燈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搖擺之間扭曲了那張原本英俊的臉。
“一切順利。第一批的人已經在做最後的準備了。”
“有關那個少女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我們最近和‘他’聯絡過了。‘他’收買了幾個超能力者去解決那個女孩。”
“嗯。”
“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孩罷了,王何必那麼認真呢?”
“我雖然不喜歡斯達,但他確實是最好的占星師,他說過的,從來都沒錯過。他既然說她將會是我們的阻礙,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才要把她解決掉。”
“您說得對,是臣的不對。”
“你先出去了。”
“臣告退了。”
班克羅雖然告退,但阿修羅依然靜坐在密室中。他想到了‘他’,這讓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思緒又被拉到了很久以前。
“你……你是采農?”
綠色不可置信地問,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坐在窗台上的人有著采農溫和的臉,他應該就是采農,但他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卻和采農完全不同。夜風把他半長的茶色頭發吹起,有些淩亂,原本齊整的淺灰色長袍起了些折皺,上身的衣扣開了幾顆,露出結實光滑的胸膛。原本的溫文儒雅竟在夜色的掩映之下轉化成慵懶性感,如三月春陽的眼眸毫不掩飾的帶著挑逗。
“初次見麵呀,綠色。”
聲音未變,但說話的語調和方式卻是完全不同。
“你究竟是誰?”
綠色往後退了一步,眼中有一絲訝異、一絲戒備以及一絲驚懼。
“是個有頭腦,感覺敏銳的人。”他往前走了一步,綠色又退了一步。“但答案讓你失望了。我,
就是采農。”
“不對!你不是!你們隻是有相同的臉,你們的言行和舉止都是不同的。”
綠色的眼直盯盯地瞪視著他,眼中有的是堅持和認定。
“我和他的關係就像是光和影,一明一暗。現在,他累了,正在休息,這個身體便是我的了。”他又向前邁了一步,“一個人兩種性格也並不是件特別奇怪的事。”
見他慢慢向自己走來,綠色倒也並不驚慌,隻是集中精神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眼前的人有一雙嗜血的眼,像是一隻等著狩獵獵物的狡猾野獸。
“你也該夠了吧。”
懶懶的嗓音響起在兩人耳邊。是皎。
“多久不見了?”
采農問,雙手抱在胸前。
“我們離開城堡的前一晚還一起在下部的酒吧喝酒,你說有多久?”
“這個並不重要。”采農換了個姿勢,“綠色實在是個美人,罕有的美,似乎,比你們的‘維石之月’更勝一籌。”他直勾勾地盯著綠色,眼神是耐人尋味的深沉。
“走吧。墨呀,你的那個仙妮雅還在外麵等著我們呢。”
咪咪弗兒催促著,她喜歡熱鬧。要不是為了等著看這場戲,她早就跑出去了。
“你們,是認識的。”
這次換綠色雙手環胸,嘴角噙笑地望著眾人,語氣非常肯定。
一群人閉眼的閉眼,弄頭發的弄頭發……
“咪咪弗兒?”
“其實有關采農的事是非常複雜的。”咪咪弗兒開始往後退,“記得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她撒腿就跑,跟在她後麵追的是惱火的綠色。
“咪咪弗兒!”
她的大叫聲在走廊裏回蕩。
其餘的人說笑著跟著出去。
“‘風之祭’的重要儀式都快開始了,你們怎麼才來?”
他們到廣場上時,仙妮雅走過來很自然的挽著墨,有些不太高興地問。
“對不起。”
墨沒什麼誠意地說,但他臉上的笑卻迷惑了仙妮雅。一行人一起去觀看祭典。
風之祭的儀式開始了。首先的祭祀舞倒是讓人飽了眼福,但接下來的村長演說,神官的祈禱文,巫女的降神式卻是讓人差點睡著。
“最重要的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仙妮雅的話讓眾人精神一振。
“帶祭品上來!”
村長宣布。
兩個彪形大漢押著一個身穿青紗裙的少女從遠處向祭台走來。
少女一路哭喊著:“不要!我不要成為祭品!我不要死!你們沒有權力決定我的生死!放了我!放了我!”
淒厲的尖叫聲響徹在隻有風聲的夜,讓人膽寒;叫聲中夾雜的哭音讓聞者心碎。
“‘活人祭’?”
幾個人異口同聲,一齊望向仙妮雅。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很殘忍,我明白,但我們也沒有辦法。這裏從五年前開始就不停地刮風,好大的風呀!大神官說,根據他的占卜,每年的今天都會有最狂猛的風,我們稱之為‘風神之怒’,隻有‘活人祭’,才可以消除神的憤怒。”
“為什麼會選這個姑娘?”
綠色不解地問。
仙妮雅瞥了她一眼,不太愛搭理地回答:“她不是我們村裏的人。三天前她來到這,說是尋親,但是這裏沒有她找的人。正好我們缺少祭品,於是就把她留在這裏。畢竟,沒人願意犧牲自己家的女兒。而且,她有一雙紅色的眼睛。”
“‘禁忌之眼’?”
幾個人又是一口同聲。
“‘禁忌之眼’?那是什麼?”
綠色又問。
“違反了這個世界規律的人所受到的罪的烙印。”
墨答,臉色是嚴肅的。
“你們,不像是流浪的劇團。”
仙妮雅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
“你多慮了,親愛的。我不遠萬裏來到這裏隻是為了與你相會。”
墨一下摟住她,用甜言蜜語打消她的疑慮。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那個女孩離祭祠台的距離已越來越短。她未曾間斷的哭喊聲回蕩在隻有狂風嘶嚎的夜中,她黑色的發在風中淩亂。當女孩經過綠色一行人身邊的時候,他們看清了她的臉,清秀中透著妖美,但那張臉此時卻是慘白,唯一的紅是那雙閃著幽沉妖光的禁忌之眼。
望著她已背過去的身影,皎整個人仿佛石化了一般,懶懶的表情也被不可置信的嚴肅取代,他緩緩吐出兩個字:“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