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鍾副省長家開門出來，項毅中險些與站在門口準備摁響門鈴的一位漂亮女孩撞個滿懷。女孩那根手指頭差不多就要摁在項毅中的腦門兒上了，突然的意外讓她定在那裏。項毅中最先驚覺過來，笑笑退後一步，把女孩讓了進來。女孩可愛地吐了下舌頭，躡手躡腳地從他身邊過去了。就聽她口喊鍾叔。鍾副省長哦了一聲，說：“小原來了，坐吧！”項毅中沒法猜測來者是何方仙妹了，把門拉上，裏麵的談話就完完全全隔斷了。
城市的夜晚充滿了魅力。項毅中駕駛著自己那輛黑色大奔緩緩行駛在夜色裏，感覺今晚上龍城少有的迷醉溫情，似乎正一點一點地滲入人的深心。馬路上車來車往，兩旁高樓上的各色燈光廣告牌樂此不疲地跳動著，繽紛的色彩很容易把人帶入一個虛擬的世界。項毅中以他特有的人生經曆慨歎這太平盛世存在太多的虛像，幾乎成了一種流行，太多的人們心甘情願地把自己迷醉在這個局裏。
不知不覺間，項毅中來到了蔡鍔廣場，這是龍城的商業中心。他把車停在路邊，想下去走走又懶得動，便燃上根古巴雪茄。一張張陌生的麵孔閃過來晃過去，誰也沒有留意到車內的他。不經意地抬頭望去，滿眼高樓閃著各種各樣誘惑的燈。也不知哪根弦作怪，那個被鍾副省長稱做小原的女孩莫名地浮現在眼前。小原的手指頭真摁在他腦門兒上又會怎樣？項毅中忍不住就笑了，卻清晰地感到胸口有個東西晃悠了一下，一隻手像被什麼牽引著似的摸了摸腦門兒。如果自己再緩個半拍離開鍾副省長家，說不定這會兒同小原已成了朋友。就那半拍喲！項毅中暗自搖頭。
項毅中把車開到天鵝湖茶樓。天鵝湖這名字倒是有點兒詩情意境，用在這兒卻似乎有些不太貼切。項毅中本想約柳真來喝茶，想著待會就要去她那兒，便沒了動作。茶樓分上下兩層，正播放著一首他不知名的田園小曲，樂聲充斥著角角落落。喝茶的人不是很多，均勻地分散坐著。項毅中徑直上了二樓，找了個包廂坐下，隨手撥開窗簾，外麵的夜景便一覽無餘。
服務小姐掀開簾子進來，項毅中手指優雅地點點桌麵，要了杯普洱茶。一會兒茶就來了，還有兩樣免費點心。項毅中把茶杯拿起吹了口氣，熱氣便衝了上來，浮在他的臉上，感覺像是被哪個漂亮女孩的手溫柔地撫摸了一下。他忽然就想到小原。怎麼又想到小原去了！他暗自搖了搖頭，心裏說怪了怪了。
獨自坐了會兒,項毅中徑直回到柳真那兒。柳真是項毅中的女朋友，在龍城一家雜誌社做編輯。誰都知道這年頭有錢人一年四季桃花運不斷。半年前項毅中來龍城做房地產時,一次應朋友之約赴宴，飯局上就認識了柳真。柳真是那種文文靜靜並不很招人眼的女孩，項毅中對她的興趣來自其職業。當年寫過詩投過稿也發表過幾篇豆腐塊的項毅中得知柳真是編輯，主動跟她攀談。飯局後項毅中自然便要駕車送她。柳真住在租來的房子裏，兩室一廳，項毅中坐了會兒就告辭了。此後的幾天，他們不是一塊吃飯就是喝茶，也打打高爾夫球什麼的。項毅中很快便對柳真的情況有所了解，她這兩年相繼處過三個男朋友，但都沒成。有天晚上宵完夜後，兩人很自然地到賓館開了房。讓項毅中費解的是，外表文靜秀氣的柳真在床上表現得極狂野，令他迷醉。不久項毅中就給她在荊紫苑買了一套一百五十幾平方米的房子。柳真不像有些女人，和你一上床就將某種責任強加於你，要這要那，房子是他主動買來送她的。項毅中異常清楚，對柳真的看重很大程度上來自曾經的詩人夢。
柳真還沒有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他說回來啦。柳真並不知道他今晚上去了鍾副省長家。項毅中從不在女人跟前談他生意上的事及其人脈關係，他覺得和她們之間隻是單一的男女關係，這種關係一旦扯及他的事業和人脈關係就複雜化了，而他的人脈關係自有其獨特性和保密性。項毅中見過太多的人和事，許多事情就是壞在女人身上。早兩年是小偷偷出貪官，現在是情人反水反出事來。他不想因自個身上弄出啥事害了朋友。
“還沒睡啊？”項毅中回應道。
“等你唄！”柳真站起身來，一副很賢淑的樣子，“洗澡休息吧，我給你去放水找衣服。”
項毅中就說好。柳真便忙乎去了。每次來這裏，項毅中有種特別的踏實感，就像回到家一樣。他自是知道這種感覺源自柳真對他的關愛照顧。他不止一次地想，柳真這麼賢淑，哪個男人娶了她都是福氣，可怎麼就沒有男人願意和她走在一起呢？有時候項毅中甚至會拿她和妻子汪麗比較。當然隻是比較，他早就給自己定下了一條，絕不能因為別的女人來場什麼婚姻革命。對他們這類人來說，離一次婚等於破產一次。這年頭隻要有錢，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像一個萬花筒，離婚是那些糊塗透頂的家夥才幹的傻事。
柳真很快就回來了，說：“去吧去吧，都準備好了。”
項毅中笑笑過去擁著她，一縷淡淡的菊花香入鼻，忍不住親了親柳真，說：“你洗了沒？沒洗的話咱一塊洗吧，來個鴛鴦戲水。”
柳真的一隻手在項毅中臉上輕撫道：“我洗過了。如果不是等你的話，早睡了。別磨蹭了，去吧去吧。”
項毅中把自己泡在浴缸裏。他閉了眼睛想梳理下今天的思緒，哪知小原幽靈似的從腦海中跳了出來，慢慢的竟心晃神搖起來，男人應有的欲望升騰了。這當兒小原歪著頭一副嬌態站在他麵前，手指他說好壞好壞，盡是胡思亂想。那隻摁門鈴的手指兒猛地按在他腦門上，項毅中人就一下子清醒了，赤裸著身子坐了起來，感覺胸口空空的，人好一陣悵然。這種感覺是此前從未有過的，項毅中未免納悶，就想真是怪了。這些年他什麼樣的女人沒見識過，和一些女人的感情還發展得很深入，就像柳真。柳真隻是他感情世界中極小的一段。這個小原，他僅僅見過一麵，連一句話都沒搭，可人卻像著了魔似的。其實他十分清楚，他不可能和小原有什麼。
柳真還沒有睡，坐在電視機前等他。項毅中在她身邊坐下。閑扯中柳真忽然說：“讓我去你公司吧。編輯這工作太單調了，每天麵對的是枯燥的文字，我早就想換個工作了。”
項毅中說：“我倒是覺得你應該繼續做現在這個工作。這個工作很好，也很崇高，受人尊敬，適合你們女孩子。”
柳真平望著項毅中，又笑了笑，說：“這個工作體麵是體麵，問題是我已經幹膩了。把我放在你身邊，每天能看到你我就滿足了。”
大凡老板都喜歡把情人安置在身邊，公私兼得，項毅中卻從不這樣做，主要是避免情人與公司的業務有什麼瓜葛。現今情人的時效性很短，一旦新鮮感沒了就分開了，彼此輕鬆愉快，你把她放在身邊，時日一久便捏著你不少的商業機密，便有可能被她牽著鼻子走，到時候你就得做出妥協，付出更多。情人隻不過是婚姻的搖頭丸，讓她影響事業則是一個男人的失敗了。項毅中做事向來有其原則，原則麵前他是不會讓步的。
“你現在這個工作不錯嘛。”項毅中含糊道。
“人家到你公司做事還會吃閑飯不成？再說人家隻是想看著你方便……”柳真過去把身子黏著項毅中，嗲了起來。
“在龍城，咱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我每天都來你這不就行了。這兒就我們兩個的世界，愛怎樣就怎樣，多好。你真到我那兒做事，就得顧這忌那，哪還有這麼隨便。”項毅中不想跟她老在這事上扯,打了個嗬欠，說：“不早了，休息吧。”
柳真自是看出項毅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扯，暗想日後找機會再說吧，憑他們的關係，這點事兒他還能不答應，就說好，休息。上了床，身子緊貼了項毅中躺下，項毅中就勢摟了她，發現她穿了內衣褲的，就說：“你怎麼又穿了內衣褲？女人沒必要穿內衣褲，在床上就更沒必要了，這會失去很多情調。”
柳真笑了笑說：“你這話有點兒意思。美國去世豔星安娜·妮可·史密斯在她的日記上寫過這樣一句話：‘我討厭男人總是不停地要求進行性行為。我討厭性生活！’這話跟你剛才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項毅中早沒了睡意，笑了笑說：“女人會討厭男人這要求嗎？我看不會。有位婚姻專家不是說，女人一個月沒有性生活是件很折磨人的事。她一個豔星還能例外？你呢，是不是也討厭我不停地要求？我現在就要求了……”
柳真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喃喃道：“你來吧，來吧……”
項毅中本是信口開河，女人的樣子撩起了他的興趣，一邊揉她，一邊說來了來了。也不知搭錯了哪根弦，項毅中的腦子裏忽然就掠過小原的頑劣，人就忘情起來，接下來感覺格外的刺激，如同乘風破浪，愜意極了。柳真短暫的惶惑和慌亂後，很快就被男人的狂野所迷醉，似乎自己已化作了滾滾海浪，轟隆隆衝向海灘，重重地摔下來，又迅速被後麵風暴卷起的浪頭接住了，再轟隆隆衝向海灘……
最後兩人差不多要虛脫了，攤在床上半天都喘不過氣來。項毅中閉著眼睛回味著剛才的點點滴滴，那種感覺真的不錯，不錯，前所未有。而這些全新的感覺隻不過是今晚上小原出現的緣故，項毅中內心不得不奇怪這個小原身上所釋放的某種神奇魔力了。柳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另外一個女人讓自己在她身上如此激越奔放，忘情忘我。
這時就聽柳真輕聲說道：“老公，你今晚上怎麼了？”
“怎麼了？”項毅中故作糊塗。他自是知道今晚上的表現讓她產生了疑惑，感歎這女人的敏感。也許大凡女人都這樣吧。
項毅中就想她隻怕還懷疑自己另有女人吧，隻是不敢說出來罷了。他輕撫著女人雪白的背脊道：“我會讓你永遠這麼雲裏霧裏的。”
柳真就說是吧是吧，目光迷離，人似乎還陷在雲裏霧裏的銷魂中。項毅中揉著她粉嫩的肌膚，忽然就想，他們這層關係能永遠保持下去吧？對一個女人來說，愛情就是她的信仰，而隻有年輕才配談愛情，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是不可能把自己美好的青春耗在這種沒有結果的虛無中，她現在隻是用她的青春資源換取她需要的物質資源。在項毅中看來這很公平，漂亮女孩應該擁有同等的物質享受。現實生活確實是這樣，追尋那些明星們的蹤跡，她們還不是憑著漂亮在市場和男人那裏獲得了不可思議的回報。人活在這個世上誰又願意窮呢！活著就要對得起自已。
項毅中把她輕擁在懷裏，清晰地感到夜在房間裏蕩漾，幾乎給人一種可以觸摸的感覺，睡意便襲來了。
第二天早上，項毅中醒來時，柳真已上班去了，他慵懶地在床上躺了一陣，才下床洗漱。也懶得去冰箱裏找吃的，在陽台站了會兒，呼吸著清晨的空氣。龍城的空氣遠沒有塞外的好，這是他感覺最深的。塞外的空氣含有那種薄荷的清涼，有流瀉的動感，呼進去時有清純涼爽的質感。龍城的空氣充滿了濁味，特別是夏天，空調房裏的空氣都是憋悶的。項毅中決定先去外頭吃點什麼，便駕車往芙蓉路的鬆花江餃子店而來。一路上項毅中特別留意正在修建的樓盤，慢慢地竟讓他看出些味來，房地產廣告詞中出現最多的是“至尊”、“豪宅”、“奢侈”、“頂級享受”等字眼，把這個城市弄得格外膚淺浮華。
途經五一大道亥區區政府，依稀記得早段時間有消息說區政府將搬遷至資水河東，若是這樣的話,老區政府地處商業中心,把它弄到手開發出來,可就賺大錢了。不過，這麼好的一塊風水寶地，盯著它的人肯定很多，有些人隻怕老早就活動開了。項毅中暗自打定主意，怎麼也得把這塊寶地搞到手。
到了鬆花江餃子店，項毅中要了份蒸餃。來這兒吃早點的人不是很多，但無一不是衣冠楚楚、能夠自由支配時間的成功人士。餐廳裏低聲播放著“泰坦尼克號”的主題歌，給人一種迷醉一種溫情。項毅中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想著怎樣入手老區政府這塊寶地。
從餃子店出來，項毅中找了一家茶屋，獨個喝茶想著事。做房地產做的是人脈，而人脈就是財脈和命脈。國資委宏觀戰略部部長、北京科技大學經濟學教授趙曉就撰文直指，房地產業是國內最大的權力尋租場所。真要把亥區政府舊址這單生意拿到手，惟一的辦法是巧打鍾副省長這張牌了。這年頭做生意就是做關係，權力在哪裏生意就在哪裏。房地產向來水深且渾，一個號稱總成本兩億人民幣的樓盤，開發商總成本不超過兩千萬，有背景的話連兩千萬都不要，美其名曰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他倒是要交付手下盡快把亥區政府舊址這件事弄個明白，然後有針對性地入手。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誰搶占先機,誰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