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副總經理是感是歎地道：“點石成金。這就是營銷的奇妙所在了！”
雨小風道：“王朝帝都的成功之處在商家抓住了普通人急於當老板逐利，以致忽略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那就是如此高額的返本金從何而來？這隻怕是人們太相信‘經營之神’這四個字了。市場上的事，沒有百分之百的。不過，商家出這種劍走偏鋒的招數，也隻能用一兩回，對商家的聲譽也是大有影響的。這陣兒因為王朝帝都的事，中天置業集團在亥區圈建的香風苑就大受影響，一個多月的時間都沒賣出幾套。現代社會，商家的信譽太重要了。信譽這東西是慢慢積累起來的，但你要毀掉它卻很容易。一個商家一旦讓市民沒了可信感，他的商品也就走不多遠了。”
項毅中望著雨小風頷首點頭，深有感觸地說：“雨經理的話很有道理，對商家來說，該虧的時候你得勇於麵對，而這種時候最能看出商家的本質。對商人來說，沒有誠信就沒有經營的成功。”
飯後項毅中自然要送雨小風表姐妹倆。雨小風說：“不用不用。謝謝項總，咱姐妹打個的回去很方便的。”沙副總經理說：“兩位是我請來的，本該由我送你們才是，我沒開車來，也就隻好讓項總送了。”便為她們打開了車門。等雨小風倆躬身進去之後輕輕把門關上。項毅中要他上來，沙副總經理笑說：“我跟雨經理住地是南轅北轍，就別麻煩了。”待到奔馳調頭上了馬路，攔了輛的士而去。
項毅中隨手放了音響，是周傑倫的《黃金甲》。卻聽範笑笑道：“換首好聽點的吧。”
項毅中摁了一下鍵鈕，跳過《黃金甲》，卻是龐龍的《你是我的玫瑰花》，他也不知範笑笑是否喜歡。按說她這類女孩，自是喜歡這種歌曲的了。這時有手機鈴響，也不知是她倆哪個的，從反光鏡裏看到範笑笑在動，低聲說了幾句便結束了。
“是男朋友打來的吧？”項毅中笑問。
“是不是像我這樣的女孩每接一個電話就與愛情有關？”範笑笑不答反問。
項毅中覺得這話倒也有意思，笑著說：“對你這麼漂亮的女孩來說，愛情就是你的信仰、你的生命、你在這個社會的最大念想了。不過，這年頭的愛情殺手太多，千萬千萬別把自己的純情奉獻到刀下去了啊。”
範笑笑道：“項總用你的心得提醒我是吧？”俄而說：“都說現代的愛情被你們這種成功男人用濫了，我想你不會否認吧？”
項毅中倒是沒想到這女孩的嘴巴這麼了得，否認不是，不否認也不是，從反光鏡裏看到範笑笑掩著嘴巴在得意地笑，就連雨小風也笑了。
“愛情不是哪個人的事，說什麼被我們這種男人用濫了。不過，說到底女人是要男人來品味、來珍惜的，否則女人的價值就被埋沒了。”他說。
範笑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承認了我的觀點嘛。”
這時項毅中把車開到範笑笑住的怡園門口，範笑笑客氣地說了聲謝謝下去了。目送她青春逼人的背影，項毅中笑說：“你這表妹倒也有意思。”
雨小風淡然地響應了一聲是吧。項毅中這才驚覺她上車後幾乎沒說一句話，本想隨意跟她扯扯她這位表妹，擔心雨小風有什麼想法就斷了念頭。心知女人在這上麵大都比較敏感，自己與她們才認識。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該說什麼了。
“雨經理，哪天你有空我再約你吧。”
雨小風爽然說好。
“都說房地產水深且渾，我呢想就房地產上的一些事請教你。”
“別說什麼請教，有時間隨便扯扯吧。”
雨小風住的水岸春天門口到了。這地方麵臨龍城河，四周環境不錯。雨小風客氣地邀項毅中進去坐會兒。這時候已不早了，項毅中委婉地謝絕了。雨小風也不多話，說聲再見就往裏走。
想到這裏，看時間已是下午三點過一刻，項毅中撥了雨小風電話。這時候約人最好，晚了別人約去了，早了人家有事要忙。雨小風很快接了電話，問哪位？項毅中心裏便有些兒涼了,想隻怕還要把兩個人的關係撿起來一番。正待自報家門，雨小風聽出了他的聲音，說項老板呀。很熱情地跟他聊上了。
兩人很快就約好見麵的事，項毅中要雨小風定地方，雨小風讓項毅中定。想到這陣流行吃河豚，問她白沙海鮮樓行不行？雨小風說行，又約了時間，說她到時候自己去。
看時間差不多，項毅中出了辦公室。把車開到白沙海鮮樓，挑了個包廂，燃上根雪茄慢悠悠地吸著看電視，單等雨小風大駕到來。這時距約好的時間還有十來分鍾。電視正在播放商幫片《白銀穀》。項毅中斷斷續續看過幾集，很是欽佩晉商成功經營彙通天下票號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
雨小風準時到了，不像有些被請的客人，總要故意遲到幾分鍾，以顯示自個的身份。項毅中便對這女人多了一份好感。他一向認為，生意人最要緊的是誠信守諾。他倒是知道這中間的一些潛在規則，開會也好宴席也罷，級別最高的人總是最後一個到最先一個走，美其名曰迎來送往。
“吃河豚怎樣？口味不錯。”他問。
雨小風微微一笑，道：“坐在這裏，一切隻好聽項老板安排了。”
服務小姐過來，項毅中問雨小風要白燒的還是紅燒的，抑或清蒸、煲粥、爆炒的，雨小風要了份清蒸的，項毅中則點了份傳統紅燒的河豚。隨後兩人又各自點了自己喜歡的海鮮。
服務小姐很快送上河豚。這之前項毅中和朋友吃過，知道這東西是早幾個月才開始流行，價錢不菲，口感非常好，營養價值很高。宋人梅堯臣曾用“春洲生荻牙，春岸飛楊花。河豚當是時，貴不數魚蝦”的詩句讚譽它。依稀記得江蘇省《江陰縣誌》裏有“拚死吃河豚”的字句。這句話讓他有些費解，為何“拚死”呢？後來才知道河豚體內含有一種神經毒素，可以阻礙人體神經信號的傳導，使人體各部分的組織器官喪失機能。如今人工養殖的河豚早從餌料源頭切斷了毒源，不會出現“拚死吃河豚”的現象。項毅中見雨小風神色坦然，心想她多半不知道“拚死吃河豚”的事，倘使將這話說出來，她怕是連筷子都不敢起。
“聽說原龍泉白酒廠職工幹部昨天聚集在佳美小區工地找政府要說法，原酒廠廠長都被毆打重傷躺進了醫院？”雨小風忽然問。
項毅中並沒有太多的詫異。都是一個圈子裏混的，這麼大的動靜還能不為人所知？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是呀，工地都因此停工了。區政府正在同他們談判，結果如何尚不得而知。”
雨小風說:“這號事向來比較敏感，還是盡快把它搞定好，必要時不妨做出一些妥協。”
項毅中搖頭苦笑，說：“你知道這是政府跟他們之間的事，不是我說怎樣想怎樣就怎樣的。這種馬拉鬆式談判沒有十天半月不會完。”
雨小風是感是歎地說：“咱們這一行呀，總少不了這裏那裏的事情，所以得有方方麵麵的關係，而且是非一般的關係。”
記得北京科技大學教授趙曉就一語道破了這中間的潛藏遊戲，他說房地產界多富豪，並非因為房地產業已成為中國的黃金產業，而在於房地產業是國內最大的權力尋租場所。項毅中驚詫雨小風的話與這位教授的話何其相似，就想這隻怕是她的切身之歎了。
“是呀！”他附和著長歎一聲，“要不這些年房地產業怎麼老是媒體的密切關注點呢。”
雨小風卻忽然笑了一下，看著項毅中道：“項老板入這個行業還不到一年時間是吧？怎麼感觸這麼深？像個沙場老手。”
項毅中笑著搖了搖頭。有頃才說：“雨經理，今天約你有件事情商量。你在長順集團也有些年了，是吧？我知道你是個人才，在現在這個位置上未免屈才了。我公司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需要一位你這樣的營銷人才，我想聘你為公司副總經理兼營銷部經理，條件吧任由你開。”
雨小風並不跟他談聘請的事，沉默半晌道：“做房地產做的是人脈關係了，甚至可以說是政治中的政治，它牽動地方政府和老百姓及相關產業的利益，有人因而說成了各種利益角逐的核心。嘉禾拆遷事件你總聽說？連縣委書記都陷入裏麵，最終丟官棄職，如此可見一斑。”旋即話頭一轉，說：“項老板此前不是一直從事礦業開采嗎？應該說礦產業要比房地產業簡單些吧，據說它的利潤很大，運氣好的話一夜暴富，是什麼原因使項老板來了興趣涉足房地產？”
這兩年國家對環保安監抓得鐵緊，一張開采證批下來要跑幾十個印章，上至各部委辦，下至當地政府相關單位，可謂手續繁瑣，而在開采過程中相關職能單位又盯得緊。原山西省省長於幼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作為煤炭大省的省長，我深感責任重大，常常為此寢食不安。”國家安監總局副局長王顯政對此馬上發表意見道：“要變省長睡不著覺為礦主睡不著覺。”有鑒如此，項毅中才下決心涉足房地產業。項毅中不想跟雨小風談礦產業的內幕，這事兒說起來複雜，非三言兩語講得清楚的，更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的，他也不想詮釋做房地產的動因，於是含含糊糊地道：“做啥生意都隻是為了賺錢，重要的是恪守商道，雨經理以為呢？”
“是呀，商道即人道。”雨小風頷首。
兩人就商道即人道討論了一番。按照項毅中的理解，做生意先做人，人做好了，生意自然好做。他們就著電視劇《白銀穀》談論開了。認為票號的誠信有兩層含義：一是票號對客戶的誠信，兌現票號對客戶的承諾；二是票號內部員工對東家的誠信，員工兌現對東家的承諾。這兩條都是票號的生命線。後來兩人的話題還是回到了房地產，雨小風以其多年的親身經曆告訴項毅中，樓盤開發成本隻占房價百分之二十，開發商能夠拿到其中百分之四十的利潤，餘下超過百分之四十的利潤全部被相關職能部門“層層消化”掉了。項毅中暗忖除了礦產業，這隻怕是國內利潤最高的行業了。按說住房是人的一種基本權利，是一種基本的社會保障，老漲不降，這就不是單一的經濟問題和社會問題，應該是個政治問題了。政治問題就有可能招致政府出台措施抑製房價的過快增長。項毅中就這個問題同雨小風講了，請她談談高見。對他來說，這個問題很重要。
雨小風略一沉吟道：“我可以引用國資委宏觀戰略部部長、北京科技大學經濟學教授趙曉的話解答你的疑問。他說，關於住房矛盾，不見得是市場化這件事情做錯了，其他一些事情沒做，就導致了每個人都不開心。總理不開心，政府官員也辛苦，老百姓也不開心，開發商也灰溜溜的，被當成壞人，中國最壞的人的典範。而國內知名的房地產集團董事長任某某則希望政府不斷地宏觀調控，因為每調控一次房價就漲一次。建設部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陳淮的調查顯示，中國城鎮居民買得起房的人所占比重在二十年裏增長了一百倍，而且這個比重還在不斷提高。很多城市則依靠房地產來拉動經濟，把房地產作為經濟發展的推動力。更致命的是，房價竟成了各地城市身份和地位的重要參數，房價向北京、上海、廣州、杭州等大城市看齊；好像哪個城市的房價沒上去就很落後，就不夠現代化；而全國各地城市的房價漲幅統計表不是‘黑榜’而是‘紅榜’。建設部部長汪光燾在‘城市發展國際論壇’上的口號是人人享有適當住房。所以呀，項老板大可不必擔心房價會暴跌的事情發生。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亞洲區首席經濟學家陶如冬就說，中國政府非不得已不會痛下殺手，壓垮房價。再說了，中國的市場價格是有章可循的，很有點官場上的意味，那就是隻能上（漲），不能下（跌）。”
項毅中忍不住就笑了，想這女人倒也有意思，把市場價格同官場扯到一起，且那樣合乎規律，放眼國內，怕也隻此一家。
“好，這個問題我們就說到這裏。我們合作的事你還未給我答複呢！”他說。
雨小風說：“不瞞項老板，合作的事我尚未考慮，讓我好好想想。”
項毅中篤定地望著她，說：“這麼大的一件事，是應該讓雨經理想想,相信我們的合作會成功，會很愉快。”
接下來的談話則隨意了，也就知道雨小風現在已是一個八歲女兒的母親，她丈夫在某證券公司任職。後來不知怎的就扯到了範笑笑，項毅中便也知道她是雨小風舅舅的獨生女，在一家銀行上班。按照他慣有的邏輯，女孩隻要擁有一張漂亮的麵孔就什麼都有了，範笑笑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有了？項毅中竟不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複，心裏頭隱隱期盼她什麼都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