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前苦笑一聲，說：“我的態度不是已經同你講了，人家有想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們黨內允許有不同意見的存在嘛。”
項毅中道：“那是你們的事。我的意思呢，胡小兵的工作要你們馬上解決也不可能，那就讓他先去我的公司，潘姐的服侍費呢我先墊著，我惟一的要求是先放人。不瞞你說，我是答應了他們三天內放人的。咱生意人最怕的是失去信譽，這你高副區長應該知道嘍。”
“好吧，我先向董書記和侯區長彙報一下，看他們的態度吧。”高前道。
看時間不早，項毅中同高前客氣幾句告辭出來。途中他撥了小原電話，小原笑說怎麼這個時候才來電話？還以為你自動棄約了呢。項毅中說：“哪敢啊！真要改約也得預先通知你大記者一聲嘛，否則你雷小姐紅顏一怒，我吃不了還得兜著走。”
趕到電視台，小原剛好出來。項毅中從裏麵開了副駕駛室車門。正是下班時候，車輛人流如蟻，奔馳走走停停。小原是感是歎地道：“我看呀，一款高檔手機百分之七十的功能都是沒有用的，一款高檔車百分之七十的速度是多餘的。可總還有那麼多人樂意花這個冤枉錢。這叫什麼啊？驕奢淫逸的人創設了時髦翻新，讓成群的人狂熱地追隨。”
項毅中笑著道：“大記者又來感慨了。人們拚命地掙錢，你總得讓他有個花出去的地方吧，否則從什麼地方體現有錢沒錢？”
“是呀，奢侈品就這樣誕生了。”小原說。一會扭過頭來看著項毅中說：“葛優你知道吧？就是名演員葛優。他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他說錢這東西夠花就行了。不能太貪，而且據說人一輩子掙的錢是有定數的，早掙夠了早死，晚掙夠了晚死，那就慢慢掙吧，最好掙到九十歲，你錢正好掙夠了，也正好到（死的）時候了。”
項毅中笑說：“這話倒是有些意思。問題在這個定數，誰知道啊？那些被槍斃了的貪官，恐怕是因為早掙夠了的緣故。”
小原道：“應該是吧。你想他們如果不是因為貪得無厭過了那個定數，怎麼會被槍斃了呢！不貪不占，還不是四平八穩地坐在那個位子上，誰能拿他怎樣？”
項毅中感歎著附和：“為幾個錢把命都搭了進去，這就不值了。說到底命重要呀。有位詩人因此說，生命最主要，一切不過是生命的附麗。”
夜郎西是新近不久一個湖南老板開的，當時項毅中還隻當經營的是西餐，和幾個朋友進去了才知所有菜肴乃地地道道的湖南傳統名菜，口味不錯，比龍城另幾家經營湘菜的酒店強多了。但對這一店名項毅中百思不得其解。按他的理解，要麼是西餐，要麼是少數民族的特色菜肴，偏偏兩者都不是。好在他也知道如今的店名總是讓你莫名其妙的。
席間項毅中把後天九龍房地產公司將在戌區南河開發區舉行安置房奠基儀式的事說了，小原一口答應屆時拉上幾個同事趕來采訪。可一會她歪著頭怪怪地望著項毅中，弄得項毅中莫名其妙地問怎麼了？小原說：“據我所知，房地產商替政府分憂蓋安置房，你公司是龍城第一家。就為早幾天米書記在會議上那句順口溜？沒有別的念頭？”
“哦，原來你是懷疑我的誠意？”
“你們商人追求的是利潤，這種不賺錢的事沒有誰願意去做。”
項毅中當然不會說是為了競選十大誠信房地產商的事，笑著說：“不錯，商人追求的是利潤，但不能因此就說商人沒了社會責任感和良知吧。在你麵前我不想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點於社會有益的事。”
小原輕輕點頭，說：“倒是沒想到你有這個境界。現在的商人，追求的除了金錢就是女人。聽說過一句有關補白的順口溜吧？女人的補白應該是眼淚，大人物的補白應該是幹咳，哲學家的補白是蹙眉，幹部的補白是握手，商人的補白是金錢，明星的補白是服飾。”
如今的順口溜太多，無一不是精辟至極，特別是民生順口溜，映射出了老百姓的生存狀態和焦慮。項毅中自做房地產生意以來，一個偶然的機會聽到一首有關民工的順口溜。“建築工人真辛苦，水泥紙袋擦屁股。瓦木工人真可憐，一天到晚苦小錢。一天三頓亡人湯，把人吃得想家鄉。有女不嫁建築郎。”項毅中在一次公司會議上要求各項目經理好生善待手下民工，不得拖欠民工工資。他自有他的一番道理，生意人追求的當然是最大利潤，這沒錯，但你應該付出去的就要一分不少地拿出來。民工不容易，掙的是血汗錢，不同於別的打工族。生意人免不了有資金緊張的時候，但再緊張也不能因此轉嫁到民工身上，讓他們來替你承受。項毅中對手下說這番話時，他是看到這些年上至地方政府下至國家領導人對民工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關愛。對於一個成熟的商人來說，切忌撞政治槍口。中國的事情曆來是一陣一陣的，叫做搞運動，過了這個風浪口便一切隨君便了。
項毅中一笑道：“這年頭，每個人還不是想著給生命填補些什麼，這沒什麼錯。”
小原說：“誰說有錯啦？如此可見這補白一說之生動精辟了。”
從夜郎西出來，項毅中說咱再找個地方坐坐吧。小原開了後排車門往裏一坐，說：“勞駕送我回去吧。”
一路上兩人隨意地扯著。到了省電視台，小原下車，揮手淡然道了聲拜拜，轉身往裏走了。
想著這兒距荊紫苑不遠，就想去柳真那兒吧，都好久沒跟她一塊了。不料柳真不在家，項毅中撥了她的電話，好半晌柳真才接了。這會項毅中的心情很是不好，也不問她這會在哪兒忙什麼，說你回來吧。柳真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說：“你在我那兒是吧？”
項毅中嗯了一聲把機關了。他感到屋子裏有點兒冷，便把空調開了，再把電視機也開了，拿起遙控器折騰了一陣，也沒喜歡的節目，就去了浴室。他把自己泡在浴缸裏，閉著眼睛享受著熱水浸泡的美妙。
柳真回來，見了說：“看你這樣兒，好舒服是吧？”
項毅中睜開眼來，說：“你也進來吧，咱好好洗個鴛鴦浴。”
柳真應聲好吧，我陪你。就在浴室脫起了衣服。項毅中一旁看著她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倒也覺得有趣，那種欲望就被撩了上來，似乎感覺她通身的肌膚前所未有過的白，高高聳起的乳房又豐滿了，下腹更加平滑光潔了。柳真笑說：“咋了，不認識啦？”人跳進了浴缸。項毅中就勢摟起她，把她放在自己身上趴著。
浴室早已是水流漫溢，一片汪洋，兩人也不去管它，像抽走了筋似的蜷縮在浴缸裏。就聽柳真輕聲說：“怎麼電話也沒個忽然就來了？”
項毅中信口說：“想你了嘛，所以就來了，誰知你不在。”
柳真說：“你怕是快半個月沒來了，也不知你這陣兒忙些什麼，怎麼忽然就想起我來了？我還當你早把我忘了，我這裏成了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項毅中一隻手在柳真臉蛋上捏了捏，說：“哪能呢。把你忘了我這會還能躺在這裏？我是忙啊，這陣兒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想著被關在監牢裏那兩個原龍泉白酒廠職工，也不知高前和董書記、侯區長他們商量得怎樣了？項毅中深深地歎了口氣。難怪“中關村”董事長袁振宇談做企業與做官員時大發感慨，說做一個公司的董事長比起當政府官員來要難得多。想想北山村征地拆遷，再想想佳美小區所遇到的事，項毅中大有同感。
柳真說：“你是老板，抓大放小，懂得授權就行了。這授權就像放風箏，部屬能力弱，線就要收一收；部屬能力強，那就放一放。”
項毅中道：“這些管理方麵的知識，你是哪學來的？但有些事情我這個做老板的必須出麵。房地產生意不比別的行業，講的是人脈關係，我的人脈隻有我才能理順，對方也隻認我，別人是無法替代的。”
“是不是做老板的都這麼累啊？”
“別人累不累我不知道，我自己的感覺是累。有人隻注意到咱坐著奔馳車，誰又注意到咱這類人因為操勞而變成禿頂呢。”
“好了，別慨歎了，咱到床上去吧。再這麼躺著真會感冒的。你又那麼忙，真感冒了好麻煩的。”
兩人才躺到床上，項毅中的手機響了。柳真把手機拿了遞給他，項毅中猜測多半是範笑笑打來的，接了卻是高前的。高前告訴他，董書記和侯區長答應放人，但得過幾天。項毅中就問為什麼？高前說：“他們是擔心胡耿源家眷不肯真的罷休。”
項毅中心頭雖然不樂，卻也沒法。未區政府領導在處理問題上向來喜歡留個尾巴，這他已是領教了的。他想，隻好明天再找原龍泉白酒廠代表在這事上商榷了，到時候恐怕還得給點小恩小惠才行。
柳真望著身邊男人歎了一口氣，說：“你真是忙呀。”
項毅中說：“你看到了的呀，否則我說這陣子忙你又得問是不是做老板的都這麼累了。”
“我知道你累，好好休息吧。”柳真說完身子緊貼了項毅中睡去。
項毅中就想也睡吧，一隻手卻無意間撂放到了柳真大腿間，下身居然慢慢有了一點反應，思緒便回到剛才浴缸裏那場顛鸞倒鳳裏。也不知哪根弦起的作用，感覺上似乎多了那麼點兒新的詩章，人就隱隱有了不安。他把握不準是做愛場地的原因，還是被範笑笑黏得太緊兩人好久沒在一塊，抑或是柳真瞞著他同別的男人搭上了？後一種才是項毅中最在意的，它不是不可能，而是太有可能了。項毅中和她老早就明確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柳真不是情癡更不是弱智，不可能把這種關係長久地保持下去，這對她是致命的，要知女人的青春也就那麼幾年吧。這世上幾個女人會愚蠢得把這有限的幾年搭在做情人上。別人會，但柳真絕對不會，他了解這個女人。雖然她寫詩，但寫的全是現實主義一派。詩人是浪漫的，但現實主義詩人隻在眼前利益中浪漫。柳真和他往來的同時，不可能不為自己的婚姻做打算。他從不介入她的工作、生活裏去，什麼時候她又處上了男友他能知道？有天條件成熟了，再和他攤牌，從他身邊悄然離去，在老公眼裏還不是一個標準的好媳婦。這年頭這樣的好媳婦也不知道有多少，全是他們這些所謂成功人士造就的特殊產物。今晚上小原說得一點都不錯，像他們這類商人追求的除了金錢就是女人。項毅中並不因為這些念頭而心裏有什麼不好受，也不覺得柳真欺騙了他。這世界的現實他又不是今天才看明白，從來就沒有一條道跑到黑的。其實，要驗證這些念頭很簡單，他接著跟她再做一次愛不就知道了。但項毅中並不想這麼做，暗自思忖日後留意點就行了。真是這樣的話，輕輕揮一揮手道聲再見，也不用去別的地方找機會，範笑笑那裏就黏得夠他受的了。他們可是真正相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