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明天安置房工程第一期竣工入住儀式，項毅中撥了小原電話，笑著問她這會在哪？小原反問他有什麼事？項毅中就笑嘻嘻地說：“我想我應該給我們小原同誌送花了，否則我們小原同誌又要說我的不是啦。”
小原笑道：“說吧，哪兒見？”
項毅中說：“去花瑤人家怎樣？都好久沒吃瑤家菜了。在電視台是吧？我這就過來接你。”
小原說：“不用了，這很麻煩，花瑤人家見。”
項毅中笑著說：“我忘了小原同誌已有自己的香車。那好，花瑤人家見。”
項毅中便出了辦公室，驅車往花瑤人家而去。其實這件事在電話裏跟小原招呼一聲就得了，可他覺得有些日子沒跟小原在一塊了，是該聚一聚。在項毅中心裏，對小原有著一種極特別的感情，這種感情有別於與範笑笑的愛，更有別於與汪麗的婚姻之情，與柳真的情人關係壓根兒就搭不上邊。項毅中不止一次要把自己同小原的關係定個位置，朋友？愛人？情人？都不是。似乎比朋友要重些，比愛人又少了些什麼，應該就在這兩者之間了吧。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項毅中清晰地感到，這份感情在他的情感世界中占據了很大的一個比重。要知在他以往交往的女性中，就隻情人和愛人，這兩者全部來自一個男人應有的心理需求。
在花店買了一束鮮花，趕到花瑤人家，小原已先他一步到了。項毅中也就憶起泊車時毗鄰有輛嶄新的銀灰色大眾甲殼蟲，車牌是個很吉利的號子。此前項毅中隻知道她新近賣了輛小車，卻不知是什麼牌子的，這時便也知道她買的是大眾甲殼蟲。他紳士狀地把花遞了過去，小原卻不接他的，笑說待會給我送到車裏去吧。
電視上正在轉播一位股評專家解說當前股市狀況，項毅中就笑問小原的股票漲上來了沒有？小原搖頭，說漲漲跌跌的總在原地打轉。項毅中便笑道：“知道吧，女人裙子一長，股市就下跌。反之，什麼時候你們女人的裙擺越短，股市就飆漲。”
小原笑了，說：“你這是哪來的怪論？我想不出股市的漲跌跟咱女人裙子的長短有什麼聯係。”
女人的裙擺加長，股市就下跌。這是巴黎著名的《新觀察報》提出的一個有趣的時尚心理學。換句話說，時尚所要求的麵料長度與法國股票的指數的漲跌是成反比的。女人們的裙長不隻牽動著男人們的目光，也牽動著股票的K線圖。因為經濟繁榮時，男人們個個荷包膨脹，走在大街上也是左顧右盼，恨不得閱盡人間春色，女人的裙子就越來越短；經濟蕭條時，生意一落千丈，男人成天疲於奔命，哪還有心情關注女人的美麗，女人便隻好用長裙把自己遮掩起來。長裙穿久了，就會推動紡織業和種植業，刺激經濟複蘇。裙子越短，則使布料滯銷，從而引發經濟危機，如此循環往複。這麼說，似乎衡量是否通貨膨脹的標準很簡單，等春天來了，走到大街上瞄上兩眼就行了。但有另外一種相反的看法是，經濟越不景氣，女人的裙擺就越短，這緣於女性渴望男性保護的潛意識。女人素知風情萬種的迷你裙最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因此選擇在動蕩的社會中，利用時尚為自己增添一些安全感。當年，美國經濟大蕭條，好萊塢的大明星個個超短裙，美腿如林，豔舞如雲，“不信春風喚不回”，經濟終於複蘇，並迎來了20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比基尼。
這時手機響了，因電視聲音的緣故，聽起來不是很清楚，項毅中聽到了卻以為是小原的電話，直到小原提醒他接電話，才知道是自己手機在響。一看屏幕上“龍彪”兩字，臉色便變了，那種胸悶氣短的感覺便來了。他站起身，說接個電話出了包廂。
摁了接聽鍵，範笑笑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老公，告訴你個好消息，剛才我在醫院做了B超，醫生說是個男孩。知道吧，我就盼著生個像你一樣的男孩，讓天下所有的美女都圍著他轉。”
項毅中說：“娘子，你這會在哪裏？咱們碰個麵吧，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範笑笑說：“老人家，你有什麼話就現在說吧。”
項毅中說：“這樣吧，我答應你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我們都有好幾個月沒見了，不知道你變得怎樣了，咱們約個地方見，我想看看你現在怎樣了。”
範笑笑說：“我胖了，走起路來像隻企鵝，你見到肯定覺得很好玩。我很好，老公你不用擔心，你就等著做爸爸吧。對了，給咱們兒子起個好名字吧，起好了告訴我。”
項毅中生怕她這就把機關了，忙說：“老婆，你可別關機，我還有話沒說完。”
範笑笑說：“老公你長話短說成不成？你知道手機的輻射對胎兒不利，我可不想兒子將來比別人的孩子缺了什麼，那樣的話我怎對得起他對得起你？說吧說吧，別婆婆媽媽的了。”
項毅中說：“我們約個地方見好不好？我都答應你把孩子生下來了，你還顧慮什麼？”
範笑笑沉吟有頃，說：“老公，你是真的答應我把孩子生下來？”
項毅中道：“我的為人娘子你還不相信？我答應了你把孩子生下來就把孩子生下來。再說了，你不肯打掉，任誰也拿你沒辦法的，是不是？”
不想範笑笑說：“讓我想想，想好了再給你電話。好了，就這樣吧。”關了機，不再給項毅中說話的機會。
項毅中握著手機好一陣懵，感覺做夢似的。範笑笑，這寶貝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呀？他感到，這寶貝兒的防範意識並沒有因他的承諾而放棄。在項毅中的記憶裏，範笑笑在他麵前是從來不設防的，現在如此小心謹慎，多半還是因為肚裏孩子的緣故了。
菜肴早已擺了上來，小原麵帶微笑地望著他。項毅中給小原要了瓶蘋果醋飲料，自己要了杯瑤家無比古方酒。他告訴小原，明天安置房工程第一期竣工入住儀式將舉行，請她屆時來現場采訪。小原說米書記任何工作相關活動都有記者相隨，明天的儀式台裏早就安排了。項毅中就道：“我知道。我所擔心的是你那些同事在剪輯上手法不到位，而你我就放心了。前兩次咱們就合作得不錯吧。”
小原想想說：“待會我聯係一下，看領導安排的是誰，我再跟他試著商量，看能否替代。萬一不行，剪輯時我再同他們招呼一聲。”
項毅中就舉了杯說：“我在這裏謝謝小原了。”
“你怎麼跟我也客氣起來了，毅中。”小原抿嘴一笑，輕輕搖頭。
聽小原忽然叫他毅中，項毅中感到胸腔悠晃了一下，拿眼看小原時，她的目光已落到對麵的電視上去了，項毅中就把握不準這女孩子剛才是有意還是無意這麼叫他。又想她這麼叫他隻怕是回應自己叫她小原吧。再想叫他毅中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會卻如此在意，心理作祟罷了。
這時就見小原收回目光，望著他說：“我這裏有個想法，過段時間我給你做個專輯，全麵地介紹你和你公司的成長經曆，這樣對你和你公司都好，怎樣？”
“好啊！”項毅中爽然道，“你這樣幫我，都叫我不知怎樣謝你了。說吧，叫我怎樣謝你？”
小原淡然說：“咱是朋友啦，能幫就幫。再說了，你給我送了這麼多花，是該好好答謝你才是，否則我都不好意思再收受你的花了。”
項毅中笑道：“隻要你沒意見，我樂意這樣送一輩子，直到你那位出現。”
小原就靜靜地望著他，口裏說是吧是吧。
項毅中便再次感覺到這女孩平靜的外表下所潛藏著的特有的柔情，竟不敢迎視她的目光，想著前後兩次的反常，心想真是怪了，怎麼會是這樣呢？他疑心自己剛才的心思是不是讓小原察覺了，就索性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匙瑤家蘿卜湯，從容地喝完，這才說：“怎麼不是呢。你知道，大凡男人都喜歡給漂亮女孩送花的了。”
小原笑說：“你經常給漂亮女孩送花是吧？”
“是呀，”項毅中看眼旁邊的鮮花，目光再落至小原臉上，笑了笑說：“難道這不是？”
小原似嗔非嗔地瞟著項毅中，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說。
手機複又響了，卻是孫曉民打來的。項毅中本想就在這裏接了，想著剛才接範笑笑的電話，便又出了包廂。孫曉民告訴他，昨天鍾副省長到市裏視察指導工作，剛才他們開了常委會，研究決定任命許濤天為亥區區委書記。項毅中就說謝了。孫曉民說這事兒跟他沒關係，是你幫許濤天爭取的結果。
項毅中就說：“話可不能這麼說，沒有你的建議，這事兒哪有這麼順當。再說了，剛才你肯定為他說了話的。”
孫曉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在那頭打了個長長的哈哈。
項毅中馬上撳了許濤天的電話，朗朗地說：“許書記，祝賀你啊！”
許濤天激動地說：“謝謝你，項總。謝謝，謝謝！”
項毅中道：“許書記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一切是你努力上進的結果啦。什麼時候我再約幾位朋友替你慶賀，那時咱再一醉方休吧。”
不想許濤天卻忽然說：“項總你這會在哪？咱碰個麵扯扯吧。”
項毅中知道他的意思，是要答謝自己一番吧，當下委婉道：“我這會不在龍城，哪天咱再約吧。要不我回龍城再給你電話好了。”
許濤天說：“我這裏有兩幅畫，想讓項總你看看。”
項毅中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這許濤天一定當鍾副省長喜歡古玩字畫，於是就在哪兒弄來兩幅墨寶，想讓自己再次領著他去敲鍾副省長家門，借以親近。項毅中心裏早就打定了主意，他是不可能再讓許濤天走進鍾家的。對許濤天來說，能夠和鍾副省長結交，他今後的仕途可以說是坐上了風順船，換了誰都會不計代價抓住這個機會，這可以理解。當初如果不是考慮情況特殊，項毅中壓根兒就不會領著他進鍾家，他電話裏跟鍾副省長打個招呼就可以搞掂。這是因為他知道許濤天為了謀取書記一職，少不得四處活動找關係，不親自把他領到鍾副省長麵前，上來了還隻當是別的關係起的作用。這種事情，要幫就要幫個彼此明白，否則你的心思都白費了。基於此，才有了那晚上的匆忙拜訪。
“好呀，哪天有空我再來欣賞許書記收藏的墨寶。”項毅中爽朗道。
說這話時，項毅中倒是想著那晚上許濤天向他說過毗鄰新亥區政府的那塊生地。早兩天他特意跑去看了，那確實是塊極有潛在價值和開發價值的好地。圍繞一個政府新址的建設，肯定會帶動周圍的城市建設，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以現在的情形，這塊寶地是非他莫屬。但項毅中卻有個更雄偉的計劃，把亥區政府新址周圍的生地全都圈過來。隨著許濤天升任書記，這個計劃完全可以操作實施。
飯後兩人又喝了會兒茶，走出包廂時項毅中很自然地拿了那束鮮花。待到小原上了車後，項毅中再把手中鮮花雙手捧上，小原就把鮮花放在擋風玻璃前，笑吟吟地看著項毅中說謝了。
啟動汽車，項毅中一時竟不知去哪。他也不想這就回公司。想著明天的儀式，便撥了雨小風電話，問場景布置得怎樣？能不能按時完成？雨小風讓他放心，她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會認真做好，絕對不會影響明天的儀式。對雨小風，項毅中是放心的，這個女人總是能夠把他的方案貫徹執行到好處。也就想到她男人鄒小慶來。這麼一個好妻子，竟不懂得好好珍惜，在外頭胡來一氣，委實不該。中年男女的婚外情，素來有一種形象的說法，叫老屋子著火，那是沒救的。如此便也想到自己和範笑笑來。範笑笑真把孩子生下來，汪麗那裏怎樣應對？這不是一時一事，一輩子啊！這號事不是他能掌握的，就像範笑笑現在的所作所為便出乎他的意料，超出了他的掌控。甚至可以這麼說，他現在反倒被範笑笑牽了鼻子走，整個兒陷於被動狀態。現在他也是老屋子著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