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電話響了，是小原打來的。項毅中忍不住睨了汪麗一眼，有心離她接聽，又怕汪麗會有想法。夫妻間接個電話都要回避，她心裏肯定鯁著團不舒服，隻怕還會往那方麵想，要知剛才都在談論這個問題。可當著她的麵接聽，汪麗聽著是個女性的聲音，還不支棱起兩隻耳朵，而自己和小原本身就處在一種微妙的狀態，說話向來隨意慣了的，小原要是往深裏說句什麼，或今晚上約他出去，在汪麗聽來還隻當他們如何如何了。所有這些念頭隻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項毅中很快就摁了接聽鍵。再猶猶豫豫的，你當著她接聽她都會疑心你心懷鬼胎了。
不待小原說話，項毅中就搶先道：“你好呀小原，有何指示？今晚上的節目謝謝你了。”
小原說：“你是米書記樹立起來的典行，誰敢指示你？剛才的節目看了沒有，感覺怎樣？”
項毅中說：“不錯，不錯，這兒謝你了。都好久沒打球了，哪天你拽上鍾副省長，咱上碧天湖高爾夫球場玩玩。要不什麼時候拽上你同事，我請你們去吃海鮮。”
小原說：“好哦，有人請吃請喝，好事呀，到時候我準通知你。”
項毅中便說：“那好，就這樣說定了啦。”
在與小原說話時，項毅中暗自留意著汪麗的表情。這場對話當然不會讓汪麗做什麼想。不過，如果不是汪麗在側，這場談話不可能這麼快就結束。他隨手把手機撂在麵前的茶幾上，說：“省委雷部長的女兒小原，今晚上的節目就是她采訪拍攝的。”
大凡像項毅中這種成功人士，最是招兩種小字輩的人惦記：小姑娘和小偷。小偷你防範著點兒得了，小姑娘嘛就得看情況了，碰著那種讓男人喜歡，女人也喜歡的漂亮小姑娘，男人的態度就不同了，誠然明白小姑娘惦記著他兜裏的鈔票，也要慷慨地一擲千金。這很正常，是健康的男人都想跟漂亮女人睡覺。堂堂省委組織部長的女兒，她要什麼有什麼，自己男人入得了她的慧眼？汪麗知道了小原背景，自然不會多想了，對男人的話哦了一聲算是回應了。
可一會汪麗又說：“聽說如今做節目上鏡頭都得打點打點，鏡頭的次數甚至以錢的多少計？”
誠然是這麼回事，項毅中卻不想讓汪麗知道而在腦子裏對小原存有不良印象，淡然一笑道：“這種事情，哪是說得清楚的。節目也分好幾種，有償的，讚助的，半收費的，不一而足。”
汪麗說：“難怪都說電視台有錢，電視台的記者更是神通廣大，就是權力部門見了都得客氣著點兒。”
項毅中笑說：“無冕之王嘛。”又說：“中國的事情最是說不清楚的，不過隻要懂得內中的坎坎道道，做起來倒不複雜。”
汪麗說：“問題是普通老百姓誰明白那麼多？”
項毅中輕輕一笑：“普通老百姓上電視幹什麼？夫人你不妨留意一下，上電視十之八九的是官員，然後才是一些商人。有些地方電視台，碰著個霸道點兒的老大，整個電視都被他包攬了，全是他的‘起居注’，老百姓打開電視，看到的全是他的光輝形象，你想繞開都不行。”
汪麗道：“那倒未必。如今頻道眾多，選擇功能也很方便，你不去碰那個鍵不就得了。”
項毅中說：“夫人這話未免有點兒小孩味了。作為本地人，總關心著本土區域的新聞大事吧，你叫他不去碰本地台，做得到？”
手機又響了，是曾義平打來的。曾義平說剛才看了他的光榮事跡，很是感觸，一定要向他好好學習。項毅中知道對方感觸是有的，但向他好好學習的話則是逗你玩的了，所謂的正話反說吧。身為商場老手的曾義平，哪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不過，自己短時間玩到這個份上，恐怕真是他沒想到的。這年頭的事，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項毅中打了個長長的哈哈，說：“曾總這是哪兒的話呀。在我們這個圈內，從前還有閻老板跟你並駕齊驅，現在你是雄霸龍城啊。咱這點兒伎倆，那是你玩剩了的，實在入不了你的慧眼。”
曾義平道：“項總謙虛了。若說龍城房地產界還有讓我佩服的人，那就是你了。咱什麼時候就亥區政府舊址的事碰個麵談談？”
項毅中說：“曾總定吧。”
曾義平說：“明天怎樣？”
項毅中爽然說好。
汪麗歎了口氣說：“你呀總把自己弄得那麼忙。有時候想來，這日子吧能過下去就行了，掙那麼多的錢幹什麼？”
項毅中笑了一聲，說：“不是我把自己弄得那麼忙，是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忙。你聽到的，人家都在催我了。”馬上又說，“夫人怎麼了，一下子便來了這麼多的慨歎？咱們的日子不是過得好好的嗎？”
汪麗往他肩膀上一靠，說：“我沒有過高的奢望，你能經常在我身邊，聞著你的氣息就滿足了。”
看得出，自己的女人沉醉在對一種平凡生活的期盼中。項毅中知道，女人與男人不同，如果說男人在事業中尋找自身的位置，女人則在婚姻中尋找自身的價值。他想他能做的則隻有盡力抽時間陪陪她。
手機又響了，汪麗距手機近，拿了來遞給他。項毅中隨意地瞄了屏幕一眼，
“龍彪”兩字像電一樣把他腦子一下電醒了，他知道這個電話是萬萬不能接的，隻要一摁手機，範笑笑老公老人家的稱呼就會傳過來，事情便會暴露無遺。但若不接，汪麗少不得又將生疑。猶豫間，就聽汪麗道：“怎麼不接電話呢？誰的啊？”
項毅中就把手機在女人麵前晃了晃，說：“龍老板的電話。肯定又是因為今晚上電視的事。這種電話，你是聽到的，說來說去就那個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
項毅中正想隨手把手機關了，汪麗搖頭站起身來，說：“我洗澡去了，你自個看會電視吧。”
望著女人的背影，項毅中感覺全身都是虛汗。他摸不準範笑笑這個電話又怎麼了，待到女人完全進了浴室掩上門，這才摁了接聽鍵，同時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大些，這樣女人在裏麵就聽不到了。
“老公，今晚上你在電視上的形象帥死了。我打了你好幾個電話都是通話中，怎麼回事啊？”
“朋友看了電視，便來電話扯了扯。你怎麼啦？”
“老人家，知道我剛才在電視上看到你是怎麼想的？待到咱們的兒子有天長大了，像你一樣風流倜儻，把天下美女盡皆電在身邊，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噻，老人家，你說是不是？”
沒想到範笑笑是為了這回事兒，項毅中便暗自搖頭，說：“都好久沒看到你了，真的想你，哪天我們約個地方見見吧。”項毅中可不敢呼她寶貝兒、老婆什麼的，萬一汪麗出來聽見，事情可就壞了。
範笑笑似乎也感覺到了，說：“這會你在家裏是吧？她呢？”
項毅中不去回答她的問話，隻說：“我希望你別意氣用事，咱見麵說。事情已經到這步，還有啥說不清楚的呢。”
範笑笑道：“我想見你老人家的時候自然會見你的。其實這樣不是很好嘛，想你老人家了電話裏扯扯。”
項毅中說：“可我有事找你卻沒法聯係你，這是哪門子道理？也太不公平了吧。”
範笑笑那頭嘻嘻一笑，說：“男子漢大丈夫想跟小女子謀求公平，這話老人家也說得出口？老人家從前好像不是這樣的，怎麼才這麼久就變了？是不是我沒在你身邊便受你那班狐朋狗友的影響？過幾個月等我們兒子出世了肯定與他沒完。”
項毅中想著汪麗就要出來了，這樣胡扯可不是個事，就說：“別的話就不要說了，咱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
範笑笑那頭仍是笑嘻嘻的，說：“老人家，你急什麼急呀，咱又不是小男孩小女孩，都老夫老妻了，還急在這一時？你家夫人還是那句話，想見你了自然會見你老人家。好了，再見，晚安。”
項毅中愣愣地坐在那兒。
汪麗出來，說什麼好電視你把聲音弄得這麼大？項毅中便也驚醒過來，忙抓了遙控器把音量調小。汪麗過來，見播放的是《天龍八部》，搖著頭，說你什麼時候對這類片子感興趣了？項毅中隨口道，這部片子還是有點兒看頭。汪麗就說，武打片吧，再好看還不是張飛殺嶽飛，殺得個滿天飛。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說水給你放好了，去吧。
人泡在寬大的浴缸裏，腦子卻在範笑笑身上。以現在的情況看，範笑笑肚子裏的孩子是肯定要生下來的，就算自己絞盡腦汁耍盡手段，汪麗這裏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退一步說，範笑笑隻怕也未必就肯耗著一去不複返的青春帶著他們的孩子躲在背後陪著他一直這樣玩下去。在項毅中的感情世界裏，汪麗遠比範笑笑要重，這也是當初項毅中為啥想盡辦法要範笑笑流掉，他不想因此危及自己的婚姻。但現在事情的變化連他自己都無法把握，以致讓婚姻生出危機來，這是項毅中不想見到的，但用不了多久又必須麵對的事。
到時候他又能怎樣呢？
他無法給範笑笑找到一個釋放的渠道，但要他挺身而出接納這份感情，打心裏說又不願意。與汪麗十幾年的感情，哪能因為一段婚外情而割臂割肉，這不是他的性格。範笑笑那裏他也不想始亂終棄，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女孩是真心愛他的，他也很愛她，何況是自己把她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女人，現在又有了他們的愛情結晶。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這年頭妻子與情人同時兼得的事隨處都是，項毅中知道在這件事上他是無法做到的。
從浴室裏出來，客廳的電視已經關了，汪麗坐在床頭等他。臥室就床頭亮著一盞橘紅色的壁燈，滿室生出一種粉粒狀的光澤。女人總是這樣，想做那事了就把氣氛弄得特別的浪漫，項毅中就知道女人今晚上要他了。可因為範笑笑這個電話的緣故，今晚上項毅中實在沒心情，而他又不想讓女人敗興，就想著有瓶偉哥之類的什麼就好了。但項毅中深知這類東西的危害，是從不用的，家裏自然沒有存放。
果然他一上床，女人就柔柔地黏了過來。項毅中就想慢慢把自己的心態調過來吧。他端著她的臉蛋兒，因燈光的緣故，女人的整個臉蛋兒都是粉紅的，項毅中便感覺得特別可人。女人的樣子顯得更加溫情起來，說：“怎麼了，不認識似的。”
項毅中愛憐地捏著女人的臉蛋兒，說：“是呀，看著你都覺得不認識了。”
汪麗一臉的糊塗，問：“咱天天見著的，怎麼會不認識呢？”
“不知道為什麼啊？”
“真不知道呀。為什麼啊，老公？”
項毅中捏了捏汪麗的臉蛋，感覺很潤爽。他說：“因為你這會特別的漂亮可人呀。如果不是我清醒，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我的女人了。”
汪麗的樣子就更加嬌態可掬了，嘟嘟噥噥地說真的吧真的吧。就在他懷裏動情地扭了起來。手碰著他下身，看男人的目光便漸漸變得迷離，再往後就由矇矓而混沌，看上去輕柔幽遠了。這些熟稔的過程讓項毅中心醉，人就滿懷激情，想著的是要和女人天翻地覆地愛一輩子，直到地老天荒。
也隻有這時，項毅中的感情世界對汪麗才是惟一的，沒有柳真，也沒有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