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向往,當然在現階段還隻能是想想過一把癮,但此種潛意識落實到現在的生活上,曉聲對人間煙火的需求就是少而又少的了。他家後麵那一條農貿市場街,吃穿用都有,足夠滿足他的需求了,他穿了好幾年的一件綠不嘰嘰的夾克,就是他花25元在那兒買的,“又方便,又便宜,穿起來也挺舒服的。”後來有一次牙疼,曉聲舍不得時間,竟也奔向農貿市場,讓馬路上的“牙醫”給治,結果當然是被騙走幾百元錢又越治越疼了事。
焦丹對他這種低級錯誤是愛恨相間而又愛莫能助,隻好在他下樓可能要經過農貿市場時,悄悄掏空他的衣兜,再公開施以警告:
“不許買啊……”
焦丹對曉聲的“不許”,大概僅此一項,其他時候,她都是一副大將風度,包括曉聲給他的弟弟妹妹們、表哥表弟們寄生活補貼。這種出手都不是小數字,按照曉聲的說法,他要供養四五個家庭的生活,有時還要加上蓋房子之類。這種一連幾年的供養不會是輕鬆的,曉聲又不是商人,他靠的是稿費,稿費靠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寫靠的是嘔心瀝血!曉聲是太用功了,以至於年紀輕輕就得了很嚴重的頸椎病,人又瘦,臉上熬得“滿麵塵灰煙火色”,連朋友們都調侃“為了全家的幸福請梁曉聲先生學會愛護自己”,焦丹能不心疼?可她就是舉止得體,落落大方,分寸有度,“大家氣象”,這最後的詞是李國文先生給的,語出自《我真佩服》。
葉楠先生有話:“曉聲這輩子活得可真有點兒冤枉,他付出的這麼多,比別人多出好多倍,得到的又這麼少,比我們大家的平均值都少,這一出一進,相差得實在太多,叫我都覺得很不公平了。”
曉聲聽了,慢騰騰也不吭聲。等大家雞一嘴、鴨一嘴、喜鵲一嘴、老鴰一嘴,把各自的意見都盡情地表達完了,才蔫蔫地說:“可是我覺得我也得到了呀——愉快——就這樣做,我才覺得最愉快。”
4.感受曉聲
何鎮邦
梁曉聲說起來是我的校友,以前,又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但是一旦想執筆寫寫他,又覺得沒多少具體的事可寫。對於此,更多的是一種機械抽象的感受和印象。於是,隻好寫點對他的感受和印象。
我是搞文學評論的,但是對於我的學弟梁曉聲的作品卻從未評論過,這並不表明我對曉聲的創作不關注,對他的作品不喜歡。相反,對於並不成為我的評論對象的作品,作為一個普通的讀者卻讀得更投入,更帶客觀色彩。對曉聲早期寫知青生活的作品,我正是持這種態度去讀的,讀得很投入。對於《雪城》這部長篇小說是這樣,對於中篇小說《今夜有暴風雪》更是這樣。尤其他作為編劇的電視連續劇《年輪》,我不止一遍地觀看過,且都被深深地感動,每當聽到電視劇中的那首主題歌,心情就激動不已。我是讚賞曉聲的人生態度和寫作姿態的,也是讚賞他作品中表現出的現實主義精神和平民態度的,我就曉聲的創作想說的話,隻是沒有寫在我的文學評論中而已。我想,有一天會找機會補上的。
曉聲的作品有一個相當廣大的讀者群,這一點我也有同感。前幾年,我有一位僑居美國洛杉磯的親戚回國探親,偶然間在《鍾山》上讀到梁曉聲的中篇小說《尾巴》,喜歡得不得了。不僅要求我約個時間見見作者,且有把此作品搬上銀幕的打算。後來,我約了曉聲同他們夫妻見了一麵,且就《尾巴》改編的有關事宜進行了磋商。
此事後來雖然未果,但由此可以看出喜歡梁曉聲的讀者之多,連回國探親的文學圈之外的讀者偶然間翻翻雜誌都被梁曉聲的作品吸引住了,僅此一例,就很能說明問題。
作為一位朋友,曉聲是熱心的,也是可以信賴的。我同曉聲之間聯係不多,算不上深交,但有什麼事求到他,他總是二話不說就辦的,有些盡管是相當為難的事。作為這次想請出他作為“名家側影”這一專欄的被聊的對象,就使他感到相當為難,但他還是痛快地答應了,並且很快把文章、相片、簽名等寄了來。其他的一些事,也總是一個電話就可以搞定的。從我的切身感受來說,曉聲絕不是什麼“無冕皇帝”,也不是什麼不講朋友交情的無義之徒,而應該說是一位很能為朋友著想的重視友情的人,是一位具有平常心的平民作家。
曉聲是我母校複旦大學的工農兵學員,由於當時時代的限製,在校時讀的書不多。可是自從20世紀70年代中期跨出複旦大門,尤其是後來進行創作以來,他是很注意讀書做學問的。他區別於那些專門寫作的寫家,而是善於讀書和思考的學者。這可以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他出版的不少隨筆集中看出來。最近,聽說他辭掉兒童電影製片廠副廠長的職務,跑到北京語言大學去教書,最初感到驚愕,後來就感到很自然的了。因為,按照梁曉聲的性格和長期以來在學問上下的功夫,到大學任教是順理成章的事。值得指出的是,曉聲不是像某些作家那樣到大學兼職當個教授或院長什麼的,趕個時髦,圖個名聲,而是把“口糧”轉到大學裏去,開門課,認認真真地教書做點學問。這實在不簡單。前些時候接到曉聲的一封短信,說他這學期開了課,一開學就要上課,比較忙,有事找他可以打他夫人焦丹的手機再轉告他,可見他教書也相當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