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我什麼事都沒幹,就歇著。吃飯,睡覺,看看電視,和小魚聊聊天。相幹點什麼也幹不了,身體發虛,胳膊腿都使不上力氣。海生還是到外麵跑,為他即將出海做準備。不同的是,他回家的次數多了,一會兒工夫就回來一次,而且沒有任何規律可循,有時候剛下樓又折回來,說這個忘記拿了,那個丟在家裏了,或者買了什麼東西送回來,或者回家查一個電話號碼,給某人打個電話。剛開始,他出門以後小魚還關上門,後來我讓小魚別關了,省得來回開門麻煩,越關門他回來的就越勤。小魚很生氣,說:
“你說我怎麼能不和他吵架?”
我說:“你這樣,他怎麼能不翻來覆去地往家跑?”
“我怎麼啦?還不是因為你!”
“關我什麼事?我可是來看海的。”
“你再說!”她不高興了,上來掐我的脖子,“你想看海到別的地方看去。”
“那不行,這地方的海不是胡小魚老家的海麼。”
她又高興了,往我身上蹭。我指指大門,推開她,“跑了一天的廁所,我都快成了廢人了,”我說。我擔心海生說不準什麼時候又殺回來一個回馬槍。我知道他懷疑上了,也猜到了。昨天晚上我到旅行包裏找剃須刀,發現行李的位置和原來不同了,我從來不會把剃須刀放在背包的最底下。我又看了看背包的夾層,錢包、卡和筆記本都在,夾在筆記本裏的照片不見了,就是我和小魚在海灘上的那張合影。我把包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這事我沒告訴小魚,也沒問海生,說了出來他們又會吵,大概我連休養生息的機會都沒了。
第三天總算恢複過來了,覺得胳膊腿又成了自己的了,我想看看漲潮,看完了就該收拾一下離開了。早上在飯桌上,我提出了我的願望。
“沒問題,”海生說。“午飯後我們就去,正好開始漲潮,是個大汛。再陪你遊個泳,明天我也要出海了。”
午飯後簡單睡了個午覺,一起到老海去。摩托車後輪還是癟的,我騎自行車。海灘上聚集了不少人,一些人是來遊泳的,更多的是來看漲潮的。老海正漲潮,一浪浪緩緩地湧上來,海灘上的水位逐漸升高,整個大海像一塊蔚藍色的陸地被一點點抬升起來,孩子們光著屁股跑在最前頭的浪花裏,追逐著叫喊。這就是海漲潮,世界開始動蕩不安。
換好衣服,我們準備下水。小魚說:“要不要租個救生圈?”
海生說:“哪有大男人抱著個救生圈的!你不會遊泳麼?”
“還行,”我說。“就在海邊遊遊,要救生圈也沒用。”
小魚租了一個救生圈,我們下了水。慢慢往前走,太淺了遊起來別扭。真正漲潮的時候我才發現,實際上海浪不是孤立簡短的一浪一浪衝上岸來的,而是一排一排地向前推,前麵一排剛過去,後麵一排就跟上來,波峰,波穀,又是波峰波穀,連綿以至不絕。我們繼續往前走,遊遊走走。對著這些陌生的排浪,我多少有些恐懼,但是腳還能踩著底,旁邊有小魚,前麵有海生,他如魚得水,遠遠地遊在我們前邊,所以還是敢於繼續向前。為了不給海浪衝上岸去,小魚把救生圈舉起來,一直到了海水升上了我們脖子處才停下。
“不能再往前了,”小魚說。然後她用手圍成喇叭形喊海生,讓他回來。海生在遠處遊,那裏的海水一定能夠沒過頭頂。
一會兒海生就遊回來了,他在我和小魚身邊換著花樣遊。盡管不是特別標準漂亮的泳姿,但實用,一看就知道是和海水玩熟了的人才具備的。他不太說話,懶洋洋地從這邊飄到那邊,那些浪沒法把他推到哪一邊去。小魚和所有女人一樣,大一點的海浪湧過來就高聲地叫,顯得很開心,有時候我們的腳在水底下會勾連到一起。叫完了她就向我講小時候的事,捉螃蟹,撿貝殼,劃小船,遊泳,當然還有幾次曆險,就是她有兩次在老海裏遊泳,差點被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