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起的都很遲,隨便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就中午了。等著小魚做午飯。吃飯,海生陪我喝了點酒。一喝就多,喝過了就想睡覺。午覺。醒來已經下午三點半了。太陽很好,海生說這會兒海水的溫度正適宜遊泳,建議我們去遊泳。我當然樂意,我從沒在海水裏遊過泳。直到了泳衣下樓,摩托車後輪有點癟,撐不住三個人的重量,我說我就騎自行車吧。小魚不同意,說天太熱,騎自行車又慢,還不給烤成乳豬,她讓海生去修理鋪充點氣。我們在樓下的陰涼裏等。一根煙的工夫海生回來了,後輪還是有點癟。
“三個修理鋪我都跑了,一個都沒開。”
我笑笑說:“沒事,我就騎自行車。”
“還是我來吧,”海生說。
“我來。我沒玩過摩托車。”
大太陽底下蹬自行車不是件好玩的事,好在路不遠。很多人在遊泳。漲潮快結束了,昨天走過的那些沙灘大部分都淹沒在水裏,老海裏滿滿當當,岸邊堆滿了泡沫。我們換好了衣服剛打算下水,海生突然說他得回去,過兩天就要出海了,他得把準備的任務吩咐下去,讓手下的人分頭去采買必要的食物、冰塊,還得提前把漁具準備好,該修的修,該換的換,該補充的補充。
“實在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海生說。
“該我不好意思,耽誤你正事了。你忙,你的。”
小魚說:“你去吧。遊完了泳他騎自行車帶我回去。”
海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那好,就辛苦你了。” 他的力氣可真不小。
就剩下我和小魚,這大概是我們兩個人都希望的。海生騎上摩托車回去了,看不見了人影了我們才下水。在岸邊遊。我不敢往深水裏走,奔上岸來的一個個海浪讓我心裏沒底。我們不約而同地往人少的地方去,除了腦袋,身子都藏在水裏,手逐漸鑽進了對方的泳衣裏。
“這就是海,”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我抱住了小魚,對她說,“我們在海裏。”
小魚閉著眼迷迷糊糊地說:“老海。”
在海水裏泡了一陣我們就上岸歇一歇,躺在沙灘上曬曬太陽。有人離開老海,有人加入進來,總體上人數開始減少。夕陽將盡的時候我們終於翻過了大壩,到了另一邊的野海灘。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一兩對情侶,幾個撿剛落潮留下的貝殼的孩子。我們的身體已經被海水泡白了,手上起了皺。石屋有一小半淹沒在水裏。
終於,太陽消失了,西半天的雲霞落進老海,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我們都不說話,裝作撿貝殼的樣子來到中間一個石屋前,低著頭鑽了進去。進了石屋,海水到我們膝蓋以上。我們就像一對盼望已久的野獸抱住了對方,石屋裏光線暗淡,我們相互尋找,剝落,相互呼喚對方的名字。海水湧進石屋,前赴後繼,波浪與石壁相擊之聲巨大,我們如同置身在一座大鍾裏麵,無邊無際回旋的海的聲音,仿佛整個老海都湧進了石屋子裏。然後小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越來越大,直到蓋住了大海的聲音。
從石屋子裏出來,天已經上了黑影,野海灘這邊空無一人。隔著大壩,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笑,納涼的人玩得很熱鬧。我們翻過大壩,“小北戴河”又聚集了很多人。沒有人知道我們從哪裏來。
回到家海生正在做晚飯,聽見門響,一身大汗地從廚房裏出來。“怎麼回來這麼遲?”
“遇到一個老同學,拉住了就不放手,我都給聊煩了。”
“快洗個澡衝一下海水,晚飯快做好了。”
女人撒起謊來眼皮都不眨一下,海生卻這麼好客,他們都讓我愧疚。
晚飯是一次豐盛的海鮮大餐。海生剛從海上回來的朋友那裏拿來的,最新鮮的,品種繁多,他說要請我嚐嚐他燒海鮮的手藝。
“今晚一定要好好吃一頓,”海生說。“沒時間再做這麼多菜了。這幾天我都忙,得把出海前的準備做好,他們幾個張羅我還是不放心。”
那是我有生以來海鮮吃得最多的一次,也是喝酒喝得最多的一次。小魚的丈夫在那次飯桌上熱情得不得了。他說我來一趟不容易,他不能陪我好好玩玩,很對不住,那就多吃點,多喝點。他一個勁兒地給我倒酒和夾菜,我隻能領受,這是男人好客的方式,盡管不太能喝,我還是很喜歡。海鮮吃得更多,的確是新鮮的,海生做的又好,味道完全勝過小魚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