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和求生的本能使柯約夫顧不得受訓時學到的知識了,他隻好把他潛入中國境內的目的和計劃統統講了出來。細心的張德來問得很詳細,柯約夫幾乎把所有的秘密都交待了一遍。

張奉山聽著張德來的翻譯,氣得眼睛裏幾乎冒出火來。他狠狠地踹了柯約夫一腳罵道:“我們中國人什麼地方得罪過你啦?值得你們出這樣的損招毒招?你們還有點天地良心嗎?”

張德來又問了一會兒,轉臉對父親說:“這小子說不出新道道來了。”

張奉山一仰頭說:“那就送他上路吧!”

柯約夫見張家父子在用漢語交談,意識到這是對他的最後判決。他以令人恐怖的聲音大聲叫著,乞求不要殺死他。

張德來的刀子在柯約夫的臉前晃了晃,柯約夫嚇得瞪大了眼睛。不料張德來卻一手卡住柯約夫的脖子,將這個比他高出了半個頭的混血壯漢提了起來。他走到柯約夫的背後,一刀就割斷了捆在柯約夫手上的牛毛繩,又割斷了柯約夫腿上的繩子。他朝一邊走了幾步,對著魂飛魄散的柯約夫說:“你走吧!”

柯約夫驚詫地看著張家父子,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張德來對著柯約夫晃了晃頭,示意柯約夫走。

柯約夫不相信地問道:“你們……放我走?”

張德來說:“對。你再不走,我可要改變主意了。”

柯約夫撒開雙腳,不顧一切地跑起來。

張德來轉身對著張奉山問道:“爹,你不想玩玩嗎?”說著把那把匕首遞了過去。

張奉山把匕首在手裏掂了掂,扔起來,讓匕首在空中掉了個頭,落下來的時候,雪亮的刀尖就被張奉山捏在了手指頭上。他輕輕地一抖手腕,那匕首就向著柯約夫的後背飛了出去,在空中掉了個頭,刀尖剛轉到前麵,便準確地紮進了柯約夫的心髒所在的位置。

柯約夫隻來得及喊出了半個“歐”字,就一頭栽倒在沙土裏,蹬蹬腿不動了。

“你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吧,你這個洋雜種!”張奉山看著柯約夫的屍體說。

父子倆走到柯約夫的屍體旁邊,從柯約夫的後背上拔下了匕首,在沙土裏擦幹淨,插回腰裏。他們又向回走,走到了被捆在另一邊的柯約夫的仆人身邊,隻見那個仆人已經大睜著雙眼死去了,從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他是被嚇死的。

張奉山向著那個仆人搖頭歎了口氣說:“你自家個兒把事辦完了,就省得我們動手了。也許你死得冤枉,可是沒有辦法,我們不能留下活口。就算是你提前超度了吧……”他蹲下身去,揉著那個仆人的眼睛,使它慢慢地合上了。

張家父子把繩子拴在兩具屍體的腳上,繩子的一頭捆在馬鞍子上,讓馬把屍體拖到了遠離官道的一片低窪的茅草地裏。用不了幾天,沙漠裏的老鼠和烏鴉就會把屍體啄得隻剩下兩具幹幹淨淨的骨架。原先他們也曾想帶把坎土曼來,挖個坑把屍體埋掉的,但後來一想,在沙漠裏麵挖坑,一邊挖,旁邊的沙子就會一邊往挖過的地方流,費多大的勁都挖不出個深得能把人埋起來的坑來。把人用沙子淺淺地埋上的話,說不準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一場風把屍體刮出來。再說沙漠裏麵十分幹燥,埋進沙子裏的人不但腐爛不了,還往往變成了千年不爛的幹屍。用沙土埋的辦法容易被人找到和辨認出屍體,而兩具骨架是誰都無法辨別的。

這天的下午,張家父子在官道上等到了沙得利。他們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在這個地方住幾天,等林則徐過來,一路上暗中保護林則徐到達和闐。

第四天,他們等到了林則徐的車馬。他們遠遠地觀察著林則徐的車馬,卻看到了林則徐的轎車翻車的情景。他們本來打算跑過去救助,但是當他們接近出事地點的時候,卻看見林則徐平安無事地登上了沙丘頂部。他們又稍稍觀望了一會兒,便打馬離開了。

從葉爾羌城往西北方向走三百四十裏,是一個叫作英吉沙爾的小城。從英吉沙爾再往北偏西方向走一百四十裏,就到了南疆最大的城市喀什噶爾。雖然英吉沙爾距喀什噶爾近,但卻屬於葉爾羌管轄。

英吉沙爾北邊四十多裏的地方,有一個百餘戶五六百人口的村莊叫作索葫蘆克,因官道從這個村裏通過,這個村就成了附近幾十裏路之內最大的村莊,因為交通方便,人口集中,這裏就形成了一個集鎮,每七天一個大集,無集的日子裏村街上也有店鋪開門,路旁也有人擺攤設點做些小生意。村子裏住著二十餘家漢人,原來也是做生意的,有了些錢,就懶得去賺那些辛苦錢。當地的維吾爾人手頭沒有現錢,無論做生意還是種田,缺錢的時候多。急著用錢的時候,就去向這些漢人借錢。漢人們也是需要錢的,辛辛苦苦賺來的那些錢也不能白白地借出去不往回收,錢借出去那麼長時間,影響了自己的生意,把錢往回收的時候當然就得收一些利息。時間一長,遠遠近近的住戶漸漸地都成了這些漢人的欠債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無論在哪個國家,無論是哪個民族,沒有欠債不還的道理。可是對於借債人來說,特別是對於那些貧窮者來說,還債確實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因此慢慢地,村莊裏就流傳開了這樣的話:“異教徒是吸血鬼”;“漢人在盤剝穆斯林”;“哪一天那些債主們都死光了才好”;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