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出去走走嗎,就去院子裏就行。”唐逸前半生都是懶得恨不得長在床上的人,在床上呆了半個多月,多半的時間都是昏迷,人生第一次想爬起來動一動。
“你把藥喝了,一會兒讓閱清陪你到院子裏走走。”
唐逸把藥都喝下去,使勁兒皺了皺眉,“現在能出去了嗎?”
推開門,她披著披風站在院子裏,剛來的時候,第一眼時初春的萌芽已經變成現下盛春的景象了,不過和之前住的院子不一樣,這邊的院子雅致的多,亭子裏種了幾種花草,卻還沒開花,僅能憑借不同的葉子長相,判斷是不一樣的種類,庭院裏並不是簡單的青石板,倒是很雅致地帶些象牙白的石板,看起來很安靜恬淡。庭院裏花草的陳設很多,又修葺了簡單的苑景,雅致又好看。
“因為您在養病,從周府帶來的鳥安排在別的地方了,花草也是夫人你素日裏喜歡的,和周府的品種都是一模一樣的,依著你的喜好都是園藝工人們精心布置的,都是少爺請人布置的。”
唐逸有的時候對閱清這種在夫人麵前替少爺美言的品質都報以扶額的態度。
和庭軒相處了這麼久,因為覺得自己命不久矣而總是那副看透世事的老成模樣,但其實,有的時候這個人卻是強忍住自己像孩子一樣的心性,有時也忍不住會跟著唐逸說的玩笑笑起來,然後又故作嚴肅地拿著藥盞擋著,孝順如他,努力地快速成長,撐起家業,像是要在有限的時間報完這一世的恩情,不得不成熟穩重的他,傾付了太多,隻求卻是他人心安。
頂替周妍的身份讓唐逸更添了罪惡感,她想起對著鏡子時那張和自己在現代一模一樣的臉,除了不一樣的妝容打扮,一模一樣的五官。
相同的皮相下已經是另外的靈魂了,可是庭軒都不知道,他對周妍的好,對周妍的回報,真正的周妍卻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她回過頭,“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把鳥掛起來唄。”
賀庭軒點點頭算是應了,他身體不好連帶著話也少,唐逸有的時候話少也不錯,她也不善於和林黛玉說話,總不能自己說起話來比一個男子還中氣十足。
賀庭軒站在門口,和他記憶裏周妍說不上有什麼不一樣,未開的芳華中,她站在那兒,明明沒笑的神情,和他認識的周妍不大一樣。明明自幼相識,失憶的周妍有時候說一些他聽不大懂的話,他原以為那是同情,有的時候說一些嘲笑自己的話,她總是伶俐地找了別的話,好像她比他還害怕提起命不久矣這種話,有的時候。他覺得她像是剛剛相識的人,他對她一無所知。不過失憶的周妍好像更沒什麼拘束似的,相處起來,倒是很像個男的。
她沿著石子路來回的走。
他在深春裏,看著她來回的踱步,看她康複起來的樣子,他也想逃離這纏身的痼疾,那些不得不拋棄的本該屬於他的遊玩喜悅。
“這段時間謝謝照顧”唐逸站在他麵前,做了個九十度鞠躬,她總應該提周妍謝謝他的,無微不至的照顧,對她的忍讓包容,對她的體貼細致。
“你說什麼?”庭軒回過神看她。
“讓你給我沏壺茶”——好話不說二遍,賀庭軒還沒反應,她又回去沿著石子路走,唐逸一貫懶散,第一次覺得生命在於運動的真諦,她走了好幾圈,頭上出了汗,做了幾個深呼氣。
“茶泡好了”閱清端了壺過來,放在屋子的桌子上。
賀庭軒拿了壺和杯子,給唐逸倒了一杯茶。
她本來不渴,但還是拿起了杯子,仰頭就要喝。
“燙啊燙燙燙燙”唐逸伸著舌頭,把手捏在耳朵上,倒是把庭軒和閱清逗笑了。
“你張牙舞爪真像個野猴子,那茶剛泡好,怎麼就那麼急著往嘴裏送?”賀庭軒笑起來輕輕地咳。
唐逸也跟著笑,閱清關切地幫她看手,唐逸想起高三的時候,老爸會泡了茶放在桌邊,有的時候複習得晚了,茶都涼了,就那樣放著,可是每天晚上的茶卻從來沒間斷過,後來即使茶涼了,她也會喝下去,逐漸長大,她知道親人的關心不能不珍惜,不能不感恩。
現在卻再也見不到舊時的親友了,再見又不知是何時。
閱清和賀庭軒是在個地方陪她最多的人,習慣著古代生活的每日裏,他們為她付出了很多,她雖然知道這是因為周妍的身份,可是依舊倍感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