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1 / 2)

傍晚的時候,賀庭軒和閱清又來了,唐逸在他們的精心照料下,狼心狗肺地覺得他們倆就像大姨媽一樣麻煩。沒有什麼比一對兒沒脾氣的主仆還令人頭大了,摔藥摔茶盞,趕也趕不走。

閱清把兩碗藥拿過來,賀庭軒自己先拿了碗,遞給唐逸,自己又拿了另一個。

他低頭喝了一口,她端著碗看著他,蒼白的麵龐,波瀾不驚的神情,她住在這兒,他說的話總像長者一樣的親切,明明是差不多的同齡人,可是他雖然總是笑著的,眼睛裏卻總是那麼深的絕望,好像比自己還絕望,自己體弱都需要照顧,卻還照顧著她,可是,她都不認識他,甚至從未對他的包容表示過感謝,她把莫名穿越過來的氣都撒在他身上,打碎的茶盞,打翻的食物,對那些關懷的棄之鄙夷。

他說:“良藥苦口利於病,我已經喝了好多年,喝得多了就沒那麼苦了,怕你嫌苦,陪你一起喝。”

興許是愧疚,興許是感激,興許是他的體弱讓她覺得可憐,她把藥拿起來喝下去。

難喝到快把微酸都吐出來的程度

他抬起眼,他注視她現在沒表情的表情,卻消散了往日的絕望,第一次看見她平和下來的樣子,他像是鬆了一口氣,安心地低下頭去喝那碗藥。

藥很苦,唐逸皺起了眉,她想抬頭看看他的表情,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對這個時代有了一些好奇,他大概像是喝習慣了苦藥,神態如常,他身上淡淡的,彌久的藥香。

他再抬起眼的時候,她皺著眉頭盯著他,他仰頭把碗裏的藥喝淨。

平日裏聽那些下人提起賀庭軒,賀家老爺就這麼個寶貝兒子,本來母慈子孝,家業興順,偏偏這少爺得了頑疾,若不是賀家富甲一方,靠著銀子養病,賀庭軒早就死了,唐逸這麼一想也倒覺得他挺可憐的。

唐逸身體逐漸好轉,清醒的時候也比較多,大夫說不知道她失憶的原因,可以等唐逸身體好些了,請周家的人給她講講過去的事情,也許會慢慢想起來也說不定。

醒著的時候,基本都會有閱清陪著她,閱清有時候會說起賀家的事情給她聽,賀家是晏城的商戶,經營藥材生意,生意在多個地方都有經營,周大人在朝為官,兩家是世交,所以結親。

賀家樂善好施,賀老爺經常免費派藥,請大夫給晏城的百姓治病,在晏城很有威望,賀周兩家的結親也因賀周兩家的聲望傳為佳話,但其實,賀老爺為人和善,卻也沒什麼經商頭腦,施藥救人都是賀庭軒的主意,經商有方,賀老爺都指望他繼承家業呢,就是可惜少爺這身體就是多活一天賺一天。

賀庭軒身體不好,除了要為生意上的事情費心,多半的時候都是在靜養,他本是應該擁有大好年華的,可是卻都陪著一身的病荒廢了,少爺總是那副笑著的樣子,身體越是虛弱越要打起精神怕二老擔心。

庭軒每天都會陪唐逸一起喝藥,雖說唐逸覺得自己也不是小孩,不用這麼哄著也會喝藥的,但也沒說出來,老拿自己的刀子嘴去割別人的豆腐心,一點兒都不道德。

相處時間長了,唐逸說話也沒了忌諱,尤其是她發現其實賀庭軒生性足夠樂觀的時候,刀子嘴的本質表露無疑。

——我的病都好的差不多了,你喝藥喝得比我都勤,也不見好啊。

——我多半是好不了,我死之前,你要願意,就和離。

唐逸之後也知道了,賀庭軒為什麼總把和離掛嘴邊,他對於娶了周妍,自己這個藥罐子誤了人家下半輩子一直都心懷愧疚,為盡孝道取周妍隻是不想負了父母的心意——真是愚孝。

但是賀庭軒也很君子的說,他們隻有夫妻之名,是不會有夫妻之實的。

然□□軒和她一樣緩緩地笑,每當庭軒笑得時候,唐逸就覺得覆在他神色上的白雪像是消融了一樣。可是這笑卻比什麼都單薄,因為得知庭軒對周妍的愧疚,唐逸總是怕庭軒自責,他人這麼好,不應該一直背負著愧疚的,他命這麼苦,不應該總為了別人強顏歡笑的,他總要為了單純的笑而笑。就算是借用周妍的身份騙吃騙喝的一點點補償,她心下這樣想著。出了神看他。

“看我幹嘛?快喝藥,涼了不好喝。”

“熱的也不好喝啊,你不是說喝多了就不苦了嗎?我都喝了好多了,還是苦的啊,你的是不是會好喝點兒?”

“我是騙你的,藥怎麼喝都是苦的,我都喝了四五年了,我還是覺得苦。”聽著那個四五年,唐逸發現他眼裏就那麼一閃而過無奈,隨即又是一個老人模樣的慈祥了,久病,那些藥喝著像是習慣,他都不指望會靠著那些藥康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