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3)

打開儲藏室,將上了畫框的畫作區分開來,其他的疊在一起,再將畫筆等物件裝入編織袋,裝了整整兩個編織袋與兩疊畫,有畫布也有紙質,用繩子捆綁好,拖出房間,感覺就像綁架一個人趕赴墳場。快速整理一下剛才失態的樣子,下來酒吧,仍然沒有一個客人,今晚生意怎麼這麼清冷?隻有音樂在大廳內回蕩,出來門口,張雨也跟著出來,拉著我的手問我要去哪裏?我說要去叫一輛三輪車,將畫搬去燒了。她聽了開始有點不解,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說好啊,要不要陪我去找車。我搖搖頭,催促她回去上班,她笑了笑便回去酒吧。

我還想到邊良原來的院子,總能聞到裏麵的夜來香吧,雖然今晚沒有月光,也不算太黑暗,經過幾個熱鬧的轉彎後,走在熟悉安靜的古老街道,悠長彎曲的街道相隔很遠才有一個街燈,發出散漫的光線,一隻貓跟在我後麵,它喜歡走牆根,我時而回頭望它一眼,它就警惕的躲躲閃閃。不一會兒,隨著一陣陣真實的夜來香氣味撲麵而來,感覺邊良就在家裏等我,我多麼期待能見到他,拿著唱片向我推介和講解,我又是如此的相信會見到他,甚至,院子的門也沒有上鎖,我推開,裏麵與外麵一樣的昏暗,白色花朵在夜色中搖曳,房子沒有燈火,上鎖的門緊閉,多麼希望裏麵突然亮起了燈,他就在音樂裏跳起舞,可是,卻是靜悄悄。在門檻坐一會,一隻貓從麵前閃過,原來貓喜歡來這裏玩耍,算了吧,結束了,自個兒不斷搖頭,像在向某些東西告別,包括猜測與幻想。決然起身,摘取一大片夜來香,轉身跑了,當我決定跑的時候就跑起來,不管後麵是否有貓跟蹤,一隻、兩隻、三隻……

匆匆叫輛三輪車回到酒吧,張雨將我摘的夜來香擺到一張桌子,然後將所有畫搬到車上,我與張雨騎著自行車跟在後麵,來到一片遠離小鎮又遠離路邊的田野,才將畫搬下來,三輪車司機帶著不理解的眼神一股煙開車走了,留下我和張雨與一堆畫作。

準備點火的時候才發現沒有打火機,正在困惑時,張雨從口袋裏拿出一盒火柴,遞給我,我問她怎麼帶了火柴?她說出來時才帶上的,因為在整個搬畫過程我沒有提起過關於火這種東西,然後她又說:“我對火有種特殊的感情,你應該明白?”

“對,我當然明白,今晚就將所有一切燒了,好嗎?”

她點點頭,好像麵對即將點燃的這場火純粹是為了她,那又怎樣?即使是為了在世上的每個人。她叫我點火,想了想,我還是叫她來點,為此反複了一會兒,我說:“張雨,請麵對自己,點燃它吧,我在你旁邊呢。”

“聯想起火堆,記得一個科學家叫布魯諾,他怎麼能忍受火的燒痛呢?他是否也享受火帶來的愉悅?當皮膚接觸到火,才能感知疼痛之外的感覺,後來漸漸失去這種快感,卻很失落,不知道為什麼?”她喃喃地說。

“傻瓜,不要總是沿著一條直線下去,有時候也要跳躍到另一條線上,也許更精彩呢,請給生活預留一些空間吧。點啊,發待幹嗎?可惜小凡不在場,也許應該叫她一起來觀看。”

“我點了,不管了。”

說完她擦燃火柴,扔到色彩狂亂的畫布上,火苗慢慢蔓延開來,火光與濃煙向著雲層覆蓋的夜空竄上去——火得到解放,田野裏的一切都好像得到解放,啪啪作響。顏料在火堆裏溶化,彙成一條條小河流滲入地下,而畫框、紙與畫布必須將力量供給火,源源不斷,像一個人的疼痛。很快,比我想象還快,隨著最後一縷火苗熄滅,隻剩下一堆黑色的灰,天空下起毛毛雨。下雨是遲早的事,今天陰天一整天,不過醞釀到此時此刻,轉身示意張雨應該走了,她點點頭,推著自行車小心翼翼退出這片田野,來到公路,騎上車摸黑而行,不時也會駛過一輛車,回到酒吧,酒吧裏來了幾個客人,算不上冷清。

然後來到插上夜來香的桌子坐下來,張雨端來一杯咖啡,笑著說:“先生,這杯是免費的,請慢用。”我笑了一下,說:“再送一本免費雜誌吧。”然後,她再從書架拿來一疊雜誌,便回去前台,與其他員工私私低語。這裏的天氣下雨就像過冬,酒吧裏比外麵溫暖多了,從外麵回來,感覺處理一件糾結的事情,至少送走了一些陰影,心情也漸漸舒暢起來。夜來香彌漫陣陣清香,白色花瓣在柔和的燈光下純潔,象牙般晶瑩剔透,音樂圍繞著我身體,這首歌是“加熱罐樂隊”的《Going Up The Country》,而且是現場版,仿佛我就在現場,與群眾一起看樂隊表演……想著想著,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在說:“嘿嘿,帥哥,今晚又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