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車內輕聲自歎:好一座八卦城儀,兵戎相見,足見古人之心計矣!
入城的馬車雖說並不出奇,但自東門而入,自然會使人想起這必是由關內而來的車馬,車內究竟是何人何物,當地行人免不了投去探究的目光。
隻能以目探測,不便啟口動問,更不能掀簾而視。
因為除了駕車的人一副凜然難犯的神情,車後還有一位英年壯士,身背寶劍,騎一匹雪青馬,表情冷漠,旁若無人地護送這掛馬車。
壯士名叫英傑,年約三十歲左右,身材頎長,麵目清秀,雙目含威,英武剽悍,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然而,此行他卻裝扮成普通人家的護衛,其情其狀似乎是護送家眷搬遷或是遠投他鄉而已。
多疑好奇的行人麵對如此莫測高深的護衛也隻好望車興歎,側目而過,不便深究其奧,以免招惹是非。
馬車行至南門口,停在一家高掛旗幡的車馬客棧大門前,立刻被招攬生意的夥計迎入大院。
此時從車內走出一位年約45歲的儒雅之士,一臉笑意,站在車旁,機警地環目四顧,突然發現尾隨而來的單人匹馬也向院門緩緩走來,他不由心頭一緊,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站在車旁的人身材瘦長,麵容清秀,雙目機敏,滿臉倦意,似笑非笑,自露幾許詼諧之氣,使人乍見,便覺不俗,渾身洋溢著書卷之氣更令人肅然起敬。
此時他卻頭戴道冠,身穿道服,腰佩寶劍,手持書卷,儼然是位道學遊方之士,大有四海飄泊之仙氣。
此人正是清代翰林院侍讀學士、深得乾隆皇帝榮寵的文學侍從紀曉嵐。
紀曉嵐祖籍今江蘇省南京市,出身於書香門第,祖輩皆為官宦之流。他自幼聰慧過人,悟性特高,由於家學熏陶,詩詞文章往往出口不凡,深得飽學之士的賞識。
紀曉嵐11歲時隨同父親紀容舒到北京定居。父親紀容舒是康熙五十二年的恩科進士,在京師戶部和刑部供職。
由於父親的關係,紀曉嵐在京拜康熙六十年進士的戴亨為師,學有所成,長進頗大。紀曉嵐從17歲開始參加科舉考試,31歲考中了二甲第一名進士,接著躋身翰林院,先後又擔任過地方科舉考官,後為貴州都勻府知府。他以博學多才、穎悟過人深得乾隆皇帝的寵愛,留在皇帝身邊充任文學侍從,頗得殊榮。
當那尾隨而來的漢子牽馬走過馬車時,偷眼一瞥紀曉嵐,紀曉嵐立即感到一股不懷好意的殺氣。
身為世人垂羨的侍讀乾隆皇帝的紀曉嵐為何此時裝扮成一名道士呢?
這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也是身在困境不得已而為之。所謂韜晦之計在於保身,不為過也。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此時的紀曉嵐已不是往日的座上客,更不是乾隆的近身侍從,而是因漏言泄密獲罪革職,被流放新疆效力贖罪的,嚴格地說他是個流犯。
何謂漏言泄密?這要從他的姻親盧見曾談起。
盧見曾別號雅雨山人,係山東德州人,是康熙六十年的進士。在乾隆元年擔任兩淮鹽運使。因為盧見曾平日廣交文士名流,善於賦詩與人唱和,與當時的文壇名流鄭板橋、吳敬梓等一大批文人墨客皆有深交,加之他廣建書院,倡導學風,被稱為東南文壇的盟主。
在他告老還鄉之後,兩淮鹽運使大量虧空,乾隆皇帝下旨追究曆任鹽官貪賄之罪。紀曉嵐身在皇宮,得知此情後深為盧見曾擔憂,於是便給他暗中報信。
紀曉嵐為了不露把柄,將一撮茶葉裝入信函,封口以麵漿加鹽封死,封函內外不寫一字。當盧見曾收到信函拆開一看,立即領悟其意:此函隱喻“鹽案虧空查抄”也!於是他立即將財產疏散寄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