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吃著,索煥章覺得喝奶茶不過癮,連連拍著桌子,向店主要了一壇特製的馬奶,啟封後,他情不自禁地“哈——”一聲長鳴,鼻孔張得好大,嘴唇“唏”個不住,久久地嗅著那特殊的醇香。然後,無所顧忌地開懷暢飲。
自從遭貶以來,他一直悔恨交織,心灰意冷,死氣沉沉,隻盼望南把總也不要回來,隻要那事不敗露,他就可苟延殘喘,多活幾日。
他雖然心中不時怒火升騰,以至燒紅了眼睛,十二萬分不甘心,但畢竟是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一個芝麻大的散目能奈妥明何?身為元帥時都不敢把集教、政、軍大權於一身的妥王如何,今日不甘心又能怎樣?
索煥章在妥明監控下過著痛不欲生的日子,心想熬吧,熬到哪一天妥明拿到了真憑實據,他會毫無顧忌毫不遲疑名正言順地將自己處死,並沒收全部家產。有時也想了另一步棋,若熬到清廷收複西域時,把一切罪責推給妥阿訇,興許還有出頭之日。興許也是人生的盡頭。每每想起傷心事,就不免悔恨自己當時沒聽老母的話。總之,等待他的也許不是什麼好下場。
誰知熱西丁部第三次翻越天山後如此順當,既意外地打破了妥明的美夢癡想,也意外地砸碎了禁錮他索煥章的重枷死鎖。哈哈,不足百日啊!他的政敵竟垮了!監控他的人跑了,他解放了!
感謝你——熱西丁!咱們雖然不曾見過麵,但從此就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啦!索煥章隨心所欲地吃著喝著,興奮無以言表,樂悠悠地這般想著。
索煥章太開心了!太得意了!這開心這得意無與倫比,自然勝過得到一朵梅的時候。如此心態,奶不醉人人自醉,把持不住的他不知不覺喝過了頭。奶興振奮得他滿懷勝利的喜悅,似乎熱西丁的勝利就是他索煥章的勝利。他情不自已、幸災樂禍地高一句低一句叫嚷起來,引得周圍顧客成了好奇的觀眾。這反使他更來了傻勁,猶如藝人登台獻藝,台下觀眾愈多,表演愈起勁,臨場發揮愈有水平。
隻聽他吼叫著謾罵:
“妥明,我×你八輩祖宗,你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畜牲,你不得好死!
“你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小人,你為人太短,你江山也短,哈哈哈哈,才三個月出頭,你咋就夾上尾巴逃啦?咋就從高高在上的寶座上栽下來了?啊!
“熱西丁亞克西!熱西丁亞克西!連打妥明三記耳光,打得好!
打得妙!再來一個要不要?妥明,臉給打腫了吧?牙血打出來了吧?
嘿嘿!你不是自信南邊沒事嗎?你不是大言不慚地幾次誇下海口能解決嗎?你日能得不行行了,能給雀娃兒撥胎哩。去,去去去,你自欺欺人,純粹自欺欺人!
“妥阿訇,別以為你有一幫滿拉娃,就用不著我了。不行,你離開我索煥章不行,就是不行!現在咋樣?事實證明,你少了索煥章做不成事!
“哈哈哈……不用索某動手,你妥明就垮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一番吼叫謾罵後,索煥章聲嘶力竭了,積鬱內心的無比憤怒和怨氣宣泄殆盡,醉後的興奮鼓舞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裏。
黎明時分,索煥章才從沉睡中蘇醒,身子又乏又沉,懶得起身。
微眯雙目養神的工夫,他東山再起的如意計劃業已成竹在胸。他決定立即奔往烏魯木齊,決不錯過熱西丁給他創造的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索煥章此時已無昔日的派頭和威風,僅有幾個家丁。他選了名叫麻奈的家丁做此行的伴當。
麻奈此人因未被妥明賞識提拔,又別無本領,再無好去處。加之索煥章昔日待他不薄,故仍跟隨索煥章左右。此人麵白鼻挺,兩道眉下彎垂有寸許。平日勤懇,處事謹慎,交人圓滑,凡事幾乎不表態,在家丁圈子裏,誰也不得罪,有人評他“麻滑頭”。還送了個“白臉娃”的外號。
索煥章興衝衝打點了行囊,別了一朵梅,帶了伴當麻奈,晝夜兼程,直奔烏魯木齊。
此時的烏魯木齊亂糟糟,冷清清,人跡稀少,妥軍已蹤跡全無。
由於熱西丁部破城後未實行血洗,故零星的回人尚有走動。被打散的妥軍民勇偶爾也出現在街頭巷尾。守滿漢二城的熱西丁部僅幾百人,這使索煥章伺機奪城至少不叫妥明複辟的欲望陡生猛增。他乘夜深月昏時,潛入漢城老宅,啟出他來不及帶走的財寶;又伺機摸入滿城都統府,啟出他吞沒的那份橫財(平瑞的私產),重新收藏好了。然後叫麻奈專心去招失散的舊人。招回一人,發銀十五兩,其中五兩是給麻奈的賞金。
麻奈有此重賞,喜不自禁,每日自覺自願去各處遊蕩。不幾日,已招三十餘名,得賞銀一百多兩。那年月,做什麼營生能如此快當地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