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悔性急氣盛,因救人心切,疲兵冒進,不曾留意敵人敗退之虛詐,犯了兵家之大忌,既不能如願解救父老鄉親,又白白丟了自個兒性命,反倒要家裏人拚血本來救;二悔違誓背約,此生對不住蘭兒;三悔無顏見家鄉父老,有負眾望,有負重托,今後何以做人?!一悔再悔,悔得他痛心疾首,無以自慰。
妥明自索煥章敗亡複辟以來,今日又難得開懷笑了個夠,區別隻在於那是仰天暢笑大笑,這是會心得意的微笑哂笑,這是回敬報複性的嘲笑譏笑,看誰笑到最後!妥明笑著對馬泰說:“把他放了吧。”
馬泰意外而費解地質問:
“大王,放不得呀!他是清真郡國的死對頭。好不容易抓住了,咋能放虎歸山呢?!”
“放了吧。”妥明語氣平和地發布了命令。
“為啥?莫承大王真要收他做女婿?”
妥明不陰不陽藏而不露地笑了笑,說:
“為啥?本王隻有一個寶貝女兒,收誰做女婿,一時說不準,這要看誰人有這造化。你放心,本王雖不收他做女婿,但可以收他做義子。義子懂嗎?就是幹兒子。”
“幹兒子?啥時節認的?大王。”馬泰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問。
“早就認了。要不菊花台山口,他為啥放了本王?”妥明別有用心地占了個大便宜,並得便送了個順水人情。
馬泰不敢置信地再次詢問:
“大王真的要放?!”
“那還有假?人雖放了,但你功高不可沒,三軍總帥之職,從今日起,就由你掛帥掌印了。明日軍師就把詔書印綬頒給你。”
徐學功被鬆綁後,禮節性地朝妥王深施一禮,由蘭兒陪著下城樓去了。
妥明望著徐學功的背影,一邊對馬泰笑著,一邊扳著手指說:“本王雖放他一馬,但得到的遠不止他一個人情。其一,放飛難得的蘭兒這張天牌又收回來了,蘭兒從今往後絕對聽我的;其二,各地民團不是搞合縱要對付本王嗎?本王放了徐學功,並認他做幹兒子,叫他有口說不清,有理講不明,叫他裏外不是人。他認不認我這個幹達,並不重要;可各地的民團就把它當真了,將後徐學功再去合縱,那就不同以往了,各懷心思,互不信賴,準叫他合不起縱來。看本王咋個一一拾掇他們!這是放徐學功最大的收獲。你若殺了他,頂多消滅一個民團,其實消滅不了,光他兄弟就好幾個,狗攆急了還會跳牆哩!其他兄弟來個發奮圖強,去找各地民團,更容易聯合起來報仇,從今一致對付我,那反倒壞了。咱大大方方大大氣氣地放了他,就大不一樣了,保準叫他們離心離德,若即若離,仍舊是一盤散沙。明白嗎?本王比誰都想殺了他。”
“還是大王高明,想得周到,看得深遠。末將隻想砍了這隻大老虎痛快,壓根兒沒往那裏想。”馬泰心悅誠服地讚道。
妥明接上說:“世事難料,說不定啥時節,還得用他這個幹兒子為本王效力哩。本王還能落個好名聲。這是其三。”
蘭兒陪學功走了一路,不見學功主動說上一句話。雖說獲得新生,卻沮喪得萎靡不振。到了山口,學功下馬說:“謝謝,蘭兒,別送了,請回吧。”
“若是往日,也就罷了。今天非把你送回家裏不可。”蘭兒也下了馬,堅持著。
學功為難地請求著:“求你了,蘭兒,別再送了,好嗎?”
妥蘭猜透了學功的為難心事,不以為然地說:“放心吧,我又不是母老虎,擔心把你的新媳婦給吃了?”
學功驚了,慌了,勝過落馬被綁的時候,說:“你咋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已見過她了,挺般配的嘛。”
學功羞得滿麵通紅,愧疚無比地說:
“蘭兒,學功有違誓約,你還救我?!此生此世,最對不住的就是你呀!咱們來世吧,啊?”學功說著涕泗縱橫,無顏再語。
“這也怨不得你,你是大孝子嘛,母命難違。誰叫我是妥明的女兒呢!你媳婦都告訴我了。沒想到,她竟那麼賢惠,挺體諒人,挺善解人意的。好個沒良心的,至今叫人家守活寡,把人家的美好青春都讓你給耽擱啦!”
學功激動地抱住蘭兒說:
“若是你,一刻也耽擱不得。蘭兒呀,你如此善解人意,學功不娶你虧啦!可如今……你叫學功何以舍得?”
“有你這句話就行啦。家裏人怕是等急了,快上馬吧,你媳婦不知哭成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