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蘭兒討口奐
馬忠經馬明一救,雖死裏逃生,卻已魂飛魄散,本難再成氣候。
恰巧阿古柏扶植其傀儡的第三批援軍殺到,達阪城第三次落入匪手。
馬忠一夜間換了個人樣,那圓茄子臉不時閃爍著欲望陡增的貪婪光彩。他將打散的殘兵敗將一收攏,尚有千餘。加之新到的三千援軍,一時間,又誌高氣盛,一路殺將過去,解了綏來之圍,立參將韓刑儂為主帥,鎮守重鎮綏來。而後自統大軍,和長子馬仁得回師烏桓。
馬仁得力主先奪下一城為棲身之所。馬忠卻堅決不同意,說:“沒有裏應外合,攻城白費勁,耗的時光多,折的將士多,劃不來。咱不如先清山,隻要徐學功一撤兵,咱就猛撲過去,先拿下滿城,不就有了窩?有了立足之地,妥明就好對付了。”
正叫馬忠算計著了。馬忠雖隻派兩千兵清剿南山,卻號稱五千。他把其餘兵力隱蔽起來,不圍城,也不騷擾,靜待時機到來。如此一來,給人全力以赴清山之假象。
馬忠吸取上次清剿的慘痛教訓,他令部下既不孤軍深入直追,也不分兵會剿,紮寨宿營必選那靠近水邊的地方,可謂鐵板一塊,穩紮穩打。
徐學功民團一舉收滿城後,主力承擔了城防重任,後方的確空虛多了。麵對五千匪軍清山的空前壓力,軍心難免不穩。
徐學策急不可耐地說:“二哥,保後方要緊呀!城丟了還可以再得,家丟了,那……再說人人都擔心家裏出事,城也不好守啊!”
“二哥,一座孤城丟就丟了吧。母親望眼欲穿哪!快回兵吧。”
徐學義心急如焚地催促道。
徐學功此時進退兩難。他沉吟良久,說:
“丟?也不能叫侵略者撿了便宜。隻要妥明他不再投降阿古柏,不再濫殺異教徒,就叫他派人接管算了。不論怎麼說,他和馬忠總是有區別的。”說罷,當即修簡書一封,叫人射入皇城去。
一個時辰後,白柱帶人來了,遞上一紙“不再投降阿古柏,不再濫殺無辜”的字據。
徐學功看了甚是愜意,認真地詢問:
“是妥王手跡嗎?”
“是妥王手跡。白柱豈敢偽造?”
徐學功當下交割了城防事宜,立即將主力撤了回去。
蘭兒習武原本為了自立、自強、自衛、健身。在其父四處征伐的戰爭中,她從未涉足,從不曾現身。她憎惡她反對中國人窩裏鬥,決不卷入自相仇殺的是非漩渦之中。而今時局劇變,侵略者已殺到家門,這變故驟然使她的自衛意識放大了萬千倍,她開始把渾身本領運用於保家衛國的偉業中,又親自組建了一支女兵。在去年秋末那場混戰中,第一支女兵雖未充分發揮作用,但在蜇居廟爾溝的五個月中,她全身心投入了練兵。眼下兩城已得,她率一隊女兵不時巡邏在大街小巷,並在城郊搜索阿古柏侵略軍。
蘭兒聽此消息後,亢奮不已。她原想此生無望,隻待來世,整日在憂愁中度日,很少去見她的父王。此刻的她一反常態,邁著輕盈盈的步子,笑眯眯地靠在父王身旁,雖竭力抑製著內心深處的突突衝動,那由衷的愉悅之情卻勝於言表。隻是不肯先說一句。
妥明何等精明之人,蘭兒反常的這一變化豈能逃過他那雙深邃的眼睛!他難得見女兒如此高興,心中也不禁萌發了愉悅之情,但明知不問,故意保持沉默。父女倆彼此心照不宣,暗暗頂起牛來,較上了勁,相互忍耐著,期待著。
蘭兒終究耐不住了。你想,她自打同治三年(1864年)秋看中了徐學功,幾經離亂,屢受挫折,飽嚐相思之苦。雖說學功已有妻室,但她始終不渝那份真情。
蘭兒是個特別講信義之人。自妥明收義子放了學功那一刻起,她下定決心,非報父親的那份恩情不可,非要父親給了口奐不可。
故而她寧願犧牲自己的美妙青春,讓痛苦無休止地折磨自己,也不願苟且偷情,在兒女情事方麵悖逆她的生身父親。現在機會來了,父親改弦易張,應當是給女兒口奐的時候啦!可父親對女兒情事絲毫不予體諒,全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對女兒的終身大事有意拖延,置若罔聞。萬不得已,蘭兒隻好撕破臉皮,直截了當地向父親討口奐了。
她說:“阿達,學功他幫您奪回王城,而今又把滿城交代給了您。您就把口奐給了女兒,讓女兒名正言順地嫁過去好嗎?蘭兒求您啦!父王,您就可憐可憐蘭兒吧!”
妥明忍不住笑了,心想你還耗我,非叫為父先開口,你能耗得起嗎?到底是你急,還是我急?嘿,你終究開口了。便隨意回道:“那也是他不得已的權宜之計。蘭兒,若不是他老窩出現危機,他能情情願願地把偌大一座滿城送給我?太陽從西邊出來哩。”妥明毫不客氣一針見血地指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