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堡遊擊戰剛剛結束,民勇們尚在清掃戰場,又傳來阿·胡裏大舉入侵的消息。
據報阿·胡裏聲勢浩大,帶來萬把人,風馳電掣,已逼近呼圖壁。當下驚得趙興體倒吸一口冷氣,不由感慨萬千地自語:“唉,我西域人咋這般命苦喲!妥明垮了,無端殺來一個更可惡的阿古柏。他的幫凶尼亞斯剛死,而今,從天上又掉下一個凶煞星胡裏,這不是瘸腿上拿棒敲嗎?!”
興體感歎未了,繼而仰天呼叫:
“天哪!你為何又降下一個凶煞星?還嫌我西域人苦得不夠、死得不慘嗎?!”
興體仿佛已麵對猙獰醜陋、萬惡不赦的魔頭,義憤填膺、怒火升騰地聲討不已:
“胡裏、胡裏!胡裏,你從哪裏來,你來幹甚麼?啊!你來幹甚麼?!”
當時通訊原始,消息閉塞,往往事件發生了,人們才僅僅知道它的結果。突如其來的胡裏,的確叫偏居塞外的西域人莫名驚詫。
災難深重的西域人,已無法擺脫這重重難以承受的滅頂之災,更無法理解災禍為何接二連三地降臨在他們頭上。難怪他們要呼天搶地,以宣泄他們內心深處的積怨和宿恨。
的的確確是災星不絕,名副其實是禍不單行。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胡裏使天山北坡、準噶爾盆地為之劇烈震蕩。
幸存於馬橋的難民,同樣麵臨新的危機和躲不過去的災難。
那麼此時此刻的延孝先呢,他含著濃濃的苦淚,對知心貼己的愛妻放懷感歎了一番。一茬又一茬的離亂之苦,一重又一重的戰爭之災,使他的悲苦和憤慨愈發凝重,產生了超常的力量和自信。
他萬般留戀地握住賢妻之手,沉痛而果決地說:“杏兒,看來災星未盡,要想再過上十年前的桃源日子,我是不大可能了。你好好跟兒孫們活著。你老漢這輩子注定要戎馬終生了。感謝你為我為延家生養了這麼多兒郎,並能助我殺敵,使咱殺敵後繼有人。”
孝先頓了下,悉心撫弄著女人的一雙巧手,真是愛不釋手。他字字重、句句沉地接上說:
“為了子孫後代,為了大家,為了殘缺不全的這個國家,我隻要還有一口氣,非把這些禍國殃民的害人精鏟除不可!我就不信,還有妥明?還有黑狐狸、黃狐狸?不打垮阿古柏,休想叫逃難人返回家園,休想叫子孫後代過上太平日子。”
孝先輕輕拍了拍女人的手,又說:
“杏兒,你要多多保重,這個家就交給你和老二了。孝先從此豁出去了,不再過問家事,隻想滅賊。拚死也值!”
雙杏一下摟住丈夫的脖子,熱淚直流,顫聲說:“五哥,你這是咋的啦?盡說不吉不利的話,好像要跟你婆姨生離死別似的。有那麼凶險嗎?他還能凶過阿古柏?”
“你不知道,聽說這胡裏是阿古柏的大兒子,他幾次帶重兵救馬忠父子起死回生。這不,見伊斯哈克、尼亞斯不頂用,親自帶大兵殺來了。萬把人自東向西,沿天山北坡橫掃過來,乍像當年熱西丁部摧垮妥明郡國的架勢。”
“噢喲!怪不得哩,確實凶險哩!咋個打敗他呢?咱民團就這麼點人。”雙杏始有懼色,不無擔憂地感歎起來。
“不怕他。隻要咱殺敵後繼有人,隻要咱萬眾一心,以一當十,就能抵得住他。再說,朝廷也就快出兵了。阿古柏他們,再凶再惡,也是秋後的螞蚱、兔子的尾巴。要緊的是:咱們咬定牙關,堅持,再堅持,得把敵寇頂住。”
“咳!像我老漢這樣赤膽忠心的能人再有十個八個就好了,不愁抵擋不住那幫害人精。朝廷趕快發兵吧!”雙杏無比珍惜地廝守在丈夫身旁,雙手不再舞弄針線活,不停地愛撫著丈夫寬厚的胸部,無限愛憐地喟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