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她打開了那扇窗。

窗外就是夜幕下煙雨中的昭陽湖。風肆虐,雨癲狂,電閃如蛇竄。

刹那光芒,照出湖麵上一葉扁舟,舟上如石雕,一個垂釣中的蓑衣人。

聞鶯的心如鹿跳,以為是自己睡眼矇矓。仔細看,不但那蓑衣人真實無比,她甚至能看見他的魚竿,竿上無線!

若見蓑衣人垂釣,必有人暴斃。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頭,聞鶯驚呼。

是鳳中龍。

“娘子,這等風雨,為什麼站在窗前,若是著了風寒,我可怎麼向太師交代。”鳳中龍溫聲打趣。

“龍郎,你難道沒看見那條小船……蓑衣人……?”

鳳中龍定睛望去,黑暗裏,一片雨織的霧,什麼也看不見。“我素來晝伏夜出,更是常在不見天日的水下往來,雙眼的夜視之能,勝於靈貓,可是我怎麼看,湖麵上都未見任何船隻人煙哪。”

聞鶯再仔細看,果然,湖麵上隻是一片黑暗。

“可是,我分明看見……”

“那臭道士的騙術,讓人疑神疑鬼,擾亂心神,自然會看出虛幻之像。”鳳中龍攏住聞鶯,掩緊了木窗,“娘子,好生休養,我也要再好好睡一覺,明天若轉晴,我還要入水探寶呢。”

是夜,聞鶯再沒能入眠。

風雨漸止的淩晨,聞鶯才淡入無夢之鄉。醒來時,身邊已不見了鳳中龍。

不祥之感陡升,她叫了聲“龍郎”,無人回應。

她衝出臥房,外屋的灶上一鍋粥溫熱,鳳中龍的長刀入鞘,和飛虎抓一並躺在桌上,但屋裏沒有他的身影,更不祥的預感襲來——他出門從不會忘了帶兵刃。

飛快地拉開門,撲麵而來的是昭陽湖的清涼。湖麵澄清冷靜,仿佛昨夜的風雨淩亂從未發生。

沒有鳳中龍。

她的心往下沉,癡癡地盯著湖麵,難道那瘋癲道人的話真的應驗了?

“娘子……”

聞鶯驚詫地轉過身,仿佛昨夜的重演,鳳中龍無聲地站在她身後。

“我四處找你……”

“我就坐在後院門口,研習伯顏的那張藏寶圖。”鳳中龍拍拍胸口。

對了,後門。我忘了這農舍有個小小的後門。聞鶯也拍了拍心口,撲入鳳中龍懷中:“剛才,真是嚇煞我了。”

鳳中龍笑道:“好在我拿到伯顏寶藏後,就要金盆洗手,若是繼續幹老行當,刀尖舔血,娘子你豈不是整日整夜都要在惶恐中熬煎?”

聞鶯看了看湖麵,心想:“我倒是情願你忘了這伯顏寶藏,離開這昭陽湖,像那無稽道長所說,離得越遠越好。”

為什麼?就因為相士的一句話?

回到屋中,鳳中龍又攤開那藏寶圖,說:“娘子你看,此處是湖心島,寶藏就在島下岩洞之中。早些時,我已花重金從鄰家漁人那裏租來小舟,我這就啟程,半個時辰內便能劃到島邊,若一切順利,黃昏之前必能返回。即便一時尋不到藏寶的洞穴,我也會在黃昏前返回,明日再探。”

聞鶯默默頷首。

轉眼間,鳳中龍已換上緊身水靠。

臨走時,鳳中龍在聞鶯頰上一吻,聞鶯忽然緊緊抓住了鳳中龍的手臂:“龍郎,你我離開這兒吧,伯顏寶藏我們不要也罷,我可以不用錦衣玉食,我可以不用丫鬟伺候,我可以學做很多事的,我帶出來的首飾珠寶,變賣了,足夠我們開一爿店鋪,或者買幾頃良田,我隻是不想……”

“你不想我冒這風險……”鳳中龍輕撫聞鶯秀發,“可是,這風險可謂小之又小,我江湖外號鳳中龍,就是朋友們讚我水上功夫天下無敵,入水如遊龍,當年為劫一艘運銀船,我曾在東海的狂風惡浪中漂流三天三夜;而你看今日這湖麵,平如明鏡,毫無風波,又怎會出事?”